她侧头看正在驾驶座上的陆延,正好是红灯,不知何时他也转过来看她,那一双桃花眼里的依赖和宠溺比高中那会儿更盛,就像一簇火,烧得她心尖都在颤抖。
她在想,为什么他们俩都这么爱对方,却不能在一起呢?
之前她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被父母庇护着,一旦将她丢入大人现实的世界,她便害怕。她害怕失去,害怕被分开,所以她决定主动分开。
她清晰地记得想要和陆延分手的那个念头因何出现——
只是一双价值不菲的球鞋。
当时她和他已经是高叁的学生。陆延被她要求每天都必须来上课,和她的恋情也必须是在地下进行。她当时还小,自然没那么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来接受同学背后的议论和异样的眼光。陆延答应下,也做的很好。
两人在大家面前只是普通同学而已,谁都不知道在每个黄昏落下的周五下午,她都会和陆延在他妈给他租的学习屋里缠绵。
那天,陆延一进教室,班里的男同学便爆发出一阵唏嘘来。她自然被吸引过去,看见他眼里的笑意,又红着脸急急地转过身,她问邹妙婷为什么大家在喊。
邹妙婷盯着陆延看,脸红了一大半,“因为那双鞋啊。最近刚发布的,一双要五位数。”邹妙婷在她面前撑开手掌,比了个五的手势。
她心中一惊,咂舌不已,她记得……她的鞋还不超过一百块。
邹妙婷又在她耳边说:“他家真的太有钱了,不知道以后娶的老婆是哪个企业的公主。”
公主吗?舒可瑜想过嫁给他的,可她不是公主,一直都不是。
她的心中像堵着一块大石头,闷闷的怎么都提不起劲。
放学之后,陆延来找她,穿着那双要五位数的球鞋,他牵着她的手,她却总是忍不住往他的鞋子上看,怎么看都不看不出来他脚上这双是她的这双的一百倍价钱。
他捏起她的下巴看她,又揉了揉她的脸颊,问她为什么不开心。
她愣了一下,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她没头没脑地问出来:“你以后会跟公主结婚吗?”
“我是王子,当然要和公主结婚。我的公主……”不就在我眼前吗?
这句话还没说完,舒可瑜却突然像气球被针插了一个孔般萎靡地低下头,她掰开他的手指,“知道了,作业有点多。我先回去做作业了。”
说完就自顾自地走开了,公交站就在旁边,她直接上了车,也不管那班车是不是能坐到她家。
陆延只是呆了一秒,便没赶上,他皱眉回忆:“今晚的作业多吗?”
舒可瑜回到家里,舒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是当时很流行的王子陪灰姑娘的电视剧,她刚放下书包就听见妈妈在客厅吐槽:“这门不当户不对的怎么可能在一起?”
“就电视里能这么演。”
她那颗摇摇欲坠的心又被重创一下,好了,一下子彻底坠到谷底。
后来她发现她萌生了和陆延分手的想法,接着这个想法影响了她的学习,之前和他恋爱,她每天都很开心,也不会一心两用,恋爱时专心,学习时也很用功。如今她的心中有了异念,陆延又整日用一张热忱的脸对着她,她却怎么都安不下心来了。
她很喜欢也很依赖陆延,可她同时胆小且懦弱。她对未来充满彷徨,她知道她和他之间有很宽的一段沟壑,是社会地位,是资本,是无法被打破的世俗看法。
同时ta又很清醒,她想了两天,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便快刀斩乱麻地和他提了分手。当时他的表情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仿佛他不是受尽宠爱的王子了,而是难以置信自己被丢下的委屈丧家犬。
他一开始是不相信,后来请求她,最后冷静地问她原因。
她说:“影响到我的学习了,我想要好好高考。”
她很少撒谎,但是碰见陆延后,她对他撒过的慌比她之前撒过的所有都多。
陆延皱着眉头,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说:“好,我等你。”
她没说话,转身就走了。
那天夜很凉,她穿的衣服很少,她冻得都好像哭鼻子了。
*
陆延见她在副驾驶座上发呆,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刚想问她,绿灯就亮了,他将注意力转移到车上。
车开到一半,舒可瑜回过神来,她问陆延:“你谈了几次恋爱?”
陆延讥笑了一声,握着方向盘的手慢慢收紧,“没谈,哪里像某人,谈得都不记得我是谁了。”
舒可瑜心中震惊,之后就是连绵不绝的像糖果喷泉一样迸发的喜悦。
“那你……跟孙秘书呢?”她低声问,她依稀记得秦泳说他这种有钱人玩很开的。
陆延皱了眉,然后又再一霎那间舒展开,他勾起嘴角问她:“吃醋?”
舒可瑜想了一会儿,闷闷地应了一声。
“秘书而已,我又不是电视剧里那种腆着大肚子的油腻中年男,脑子里不是只有上床这件事,也不是个女人我就上。”陆延淡淡地澄清。
舒可瑜听了觉得耳朵都痒了,什么脑子里不是只有上床这件事,她看他脑子里的确是只有上床这件事,她“哦”了一声后便不再说话。
陆延想到什么,突然刹了车,停在路旁边。他盯着她看,有些严肃地问:“我差点忘问你了,你除了秦泳还有什么前男友吗?谈了几个?”
舒可瑜瞳孔放大, 扬声道:“没有,就他一个。”
“嘁。”,陆延捏了捏她的脸,“你还挺自豪?”
他放下心来重新发动车子,开到一半,舒可瑜边摸自己的脸边说:“……其实我好像不喜欢他,我自己也搞不清。”
“那你喜欢我吗?”
舒可瑜不肯回答,过了一会儿,她说:“但我之前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本来正在吃关东煮,听见你来了,我把关东煮豆抛下了。”
梦里的她都觉得他比关东煮重要。
“敢情我就赢了关东煮?”
舒可瑜笑嘻嘻地嗯嗯两声。
陆延觉得耳边她的笑声很好听,就想一直这么听下去,但是很快就到他家了,他停完车后又觉得她其他的声音似乎更好听一点。
比笑声更吸引他。
舒可瑜是没想到她会来到陆延家里的,他家很大,在市中心最顶级的别墅区。
她进了屋也没乱走乱看,只是跟着陆延走而已,他问她要不要喝水,她摇头,拘谨地像是有另外一个人在他家里。
陆延觉得好笑,揽过她的腰,落下一个极其温柔的吻,这才让她昏昏沉沉放松了神经,她抓着他的衣服慢慢呼吸,细又急的喘气声就像小猫的爪子一样一直挠着他的心脏。
她偷偷看了看周围富丽堂皇的装修,突然想起他之前跟她说过的他会娶公主的事。她抬眼看了一眼他的下巴,低头小声问:“你还想娶公主吗?”
陆延那一瞬间没反应过来,而后又慢慢回忆起,她和他高中时的那段对话,他嗯了一声,她就是他心目中的公主,这件事从来没变过。
舒可瑜突然着急起来,开口问他:“你可以接受你的女朋友只是个开甜品店的嘛?”
陆延一愣。
她又说:“或者说,你可以接受我……不能很轻易地就给你买那些名牌奢侈品。但是……如果,如果你真的想要,我可以给你买很贵很贵的鞋子。你想要,我就努力给你买。”
细嫩的手指抓着他的衣服,她很紧张,等待着他的回答。
她想通了,喜欢他的这件事一直没变,她也长大了,不似从前那般懦弱胆小,她已经是成年人了,虽然和他比起来,她还算是个“穷光蛋”,但是她可以努力一点,她也想要对他好,只要他想要的。
在她看来,她这番话是在向他宣布:她会走向他。她会对他好,即使两人之间还是有沟壑,但她会尽力地让他开心,满足他。
陆延很久都没说话,舒可瑜也不做声,空气都安静了。
冬天的风沿着窗户吹进来,客厅的吊顶灯慢悠悠地转了转,黄色的灯光摇晃着从他们俩身旁经过,然后落到原处。
就像他们的爱情一样,摇曳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最开始的起点。
“嗯,好。”陆延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心脏软绵绵的,神经也似被她这一番可爱的话融化,他正处于一种奇妙舒适的氛围中。
这几年来受的委屈都好似轻烟一样飘走了,舒可瑜的话就像一阵柔风,抚平他这些年来烦躁不悦的情绪。
他记不清这些年来他有多恨她了,他只记得自己有多想她了。
很想很想,真的很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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