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水拍在脸上的触觉很好,让阮陵稀里糊涂的脑袋能“镇定”不少。
擦干脸蛋之后,青年慢吞吞地走到落地窗的椅子边坐好,他靠着软软的椅背看外面,使不出半分力气挺直了腰杆做人。
刚刚那一个多小时,他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哭声都传出二里地了,估计两位老人应该知道什么,可是迟迟不能进来——主殿主卧,若非帝后应允,不可随意闯入,他不想让老人看见自己这脸色惨白的鬼样子,也不想和阿昫以外的任何人解释
就这样吧……冷静地等男人回来,冷静地和他讲完原委,如果皇帝愿意放过他,那就体面地出古轮行宫,随便去哪,这又不是他第一次一无所有。
那,如果大帝不愿意放过他呢?
阮阮眨巴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外面庭院里拥有七彩羽翼的鸟儿,心里猜测如果阿昫不能接受现实怎么办,他那么爱他的爱人,心会跟他一样碎掉的吧,他肯定会恨死自己的
为什么呢?为什么上天最爱这样糊弄他?他的父母高学历高工资,养一个孩子绰绰有余,偏偏选择放弃,阿爷好不容易陪自己到高中结束,却不肯稍微等一等,把他一个人扔在世上
一直顺利无比的爱情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付出了真心,却付错了地方。
阿昫呢?他也是早早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心爱的夫人,等重新找回时,却物是人非,他会不会也很难过?
心中郁结着不甘的情绪,阮阮越思考越怪罪命运,如果这一切都是什么命运三女神安排好的,他绝对会忍不住上去把她们砍了,把编织命运的线统统烧毁,端了丫的老窝!
思维一贯天马行空的阮阮自己给自己转移了注意力,看上去轻松了不少,甚至肚子有点饿,想出去大吃一顿。
天生乐观的青年用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终于让思绪平静下来了,他几乎能想象出等会怎样和阿昫解释,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他认为自己都能表现得好好的。
可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当舞动龙翼的响声从门外响起,当一脸焦急的男人推门而入,当炎昫气息不稳地唤他
“阮阮!”
青年鼻子一酸,愣愣地看着连皇帝正式繁琐的制服都没换的男人,他脑袋空了,舌尖两个憋了很久的字脱口而出
“阿昫……”
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像是看透他的灵魂。
两人在看见对方的一瞬间什么念头都没有了了,约定好了似的同时动身,片刻不等地奔向对方,狠狠相拥在一起,用力到要把爱人揉进骨血里。
“阿昫!!”青年以为自己能坚强地面对一切,可他错了,他带着哭腔呼唤他的爱人,眼泪喷涌而出。
阮陵无力地跪在地毯上,带着炎昫一起半跪下来
男人颤抖着声音问他:“阮阮,你究竟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青年在熟悉的怀抱里汲取温暖,抽噎的声音让炎昫心如刀绞
“阿……阿昫……我不是阮阮,呜呜呜……我不是你的爱人……你的爱人死了……我只是个穿越者……”
男人瞳孔一缩,把小家伙楼得更紧,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某些话一旦开了头,就没有办法停止,阮陵思维停转,跟着直觉走,像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全倒出来:“我……我是穿越来的,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你认识之前的阮陵……呜……我不是他,他在荒星的时候就失忆了……后来的才是我……我是一个陌生的灵魂,霸占他的身体的……阿昫,原谅我……我真的好爱好爱你……”说到后来的阮阮几乎讲不清句子,他剧烈地哽咽着,断断续续地重复
“阿昫,我好爱你。”
听着心尖上的宝贝这么卑微地向自己哭诉,炎昫坚硬的心脏仿佛被锤子一下下砸开来,碾成了粉,他咬牙不让自己失去冷静的能力,他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当初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中了,阮阮知道了全部真相。
大手拍抚阮阮单薄的后背,现在解释不是最重要的,让小爱人稳定下来,可以听进去话才是首位。
阮陵哭得喘不过气来,虽然说不了话,但他自认为刚刚讲得很清楚了,为什么阿昫只是拍他的背,不推开呢?
“唔……唔……阿昫……”嗅着爱人怀里温暖的气息,大阮眼眶周围通红的,虽然伤心,可是非常有安全感,一点点都不想退出怀抱中。
突然,熟悉的吻印在额头上,阮陵瞪大双眼,动都不敢动——男人的嘴唇微凉,却热到了他的心里去。
阿昫在亲我,他安慰我的时候从来不会说废话,他只会这样亲。
青年突然觉得值了,让他在现在死去都可以,他满足了。
炎昫把心情逐渐平稳的阮阮箍在怀里,沉重地叹了口气,在内心谴责自己之前的决定
如果一开始他就把所有都挑明多好,即使刚开始会艰难无比,小家伙可能会想着逃跑,会直截了当地拒绝他,也好过现在哭成泪人,伤心痛苦到恨不得死去。
他炎昫活了这么久,只在感情上栽过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