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江君啊,你可不要再步周市长的后尘啊。”近卫文茂重重拍着林之江的肩膀道。
“近卫中佐,看您说的,我家里放着个母老虎,借我个胆子也不敢勾搭外面的女人呐。不敢,绝对不敢。”林之江对近卫文茂用起正式称谓,语气非常郑重,像发誓一样。
近卫文茂双手抄进军裤的口袋里,围着林之江转了一圈,小山羊胡子翘起来说:“之江君是个明白人。”
林之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腿脚发软,只一个劲地低头哈腰念叨:“不敢,不敢。”
近卫文茂哈哈笑了几声,告辞出去。
林之江等他走远了,才原地打了个趔趄,差点没瘫倒在地上。
日本人的差不好当。
周似海在日本的扶持下,才当了几个月上海市的市长啊,就被军统给干掉了。
一顶上汉奸的帽子,不仅重庆方面暗地里架个枪口给你,各方都把你当过街老鼠,恨不得马上打死啊。
缓了一会儿,林之江猛然想起卧室里还藏着个女人。
奶奶的,先办了她再说。
林之江踏进卧室,看见辜婉珈娇媚容颜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以前都白活了,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兽欲……
“刚才那个日本中佐近卫君,是我弟弟的朋友。”辜婉珈一改之前的反抗,任由他的手上来撕开她的旗袍。
林之江头脑已经完全被色欲支配,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他浑浊的眼珠猩红突出,猥琐无比,转眼就在她面前脱的赤条精光。
“近卫文茂,是我辜家的朋友。”辜婉珈恶心的差点吐了出来,她打起精神又重复一句。
只见林之江脸上的肉抖了一下,重重地压到她身上,“小娘儿们,你说什么?”
辜婉珈趁他说话的时候,慢慢从身后抽出了剪刀。
“婊子。”
刀刃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寒光,林之江察觉,腾地从她身上跳起来,反手将剪刀夺下,狠狠地甩了女人一个耳光,口中咬牙切齿地骂道。
就在这时,窗户上一条黑影蹿过,林之江愣神瞬间,“嗖嗖”两声,左右两支飞镖打了进来,他避之不及,腰部和大腿被钉上,杀猪般的鬼哭狼嚎起来。
辜婉珈迅速整好旗袍,朝窗户奔过去,已经来不及了,林之江的人听到喊叫端着枪破门而入,将她团团围住。
“弄……弄死……”林之江跌倒在地,身上血流如注。
两名汉奸将辜婉珈反手押住,他的人是不敢在这里开枪的,公馆周围住着很多日本人,听到枪声,肯定会有宪兵队上门来巡查是怎么回事。
“去医院。”林之江肥胖的肉体痛苦地在地上蠕动。
“沈左镖!”
有汉奸惊呼。
辜婉珈脸上闪过一抹诧异。
难道是他们。
她瞟见林之江中镖的一条腿发青变粗,蓦地想起沈家和前夫沈约来。
清末名震江南的淮军将领沈左,早年出身绿林,以一支毒镖行走天下,武林界称“沈左镖”,所到之处令人闻风丧胆,莫敢与之争锋。
沈左的后人沈儒南,当年雄霸浙江的时候,左手明枪,右手暗镖,一人敌五六十个,不在话下。
沈约也是会的,只不过学了点皮毛,但是打伤人绝对是没问题的。
“先别动她。”林之江的副队长有点心虚,老大真是活腻歪了,这女人,不仅是相城四象之首的辜家大小姐,还曾经是沈儒南的儿媳妇,虽说现在离了婚,但人家也不至于放任她被欺凌吧。
“大姐。”
林之江的人把辜婉珈关到暗室,她昏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有人喊她。
辜婉珈勉强睁开眼睛,眼前的人轮廓渐渐变的清晰,“辜骐。”她激动地喊,继而控制不住地抽噎开来。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啊,哈哈哈。”辜骐身后,近卫文茂拍手大笑着道,“让辜小姐受惊了,林之江有眼不识相,等他出了院,让他爬着给辜小姐谢罪。”
辜骐皱了下眉头。
心里隐隐有些不快。
他们辜家是商人,中日战争爆发后,他们避居在上海的美国租界之内,独善其身,不参与任何一方的争斗,谁料林之江日伪汉奸之流竟找上门路欺侮,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和近卫文茂寒暄一番,辜骐亲自把辜婉珈搀扶出来,“大姐,回家吧。”
这几年,辜甫芳坚决不见这个女儿,甚至都不让人在家里提到她。
要不是这次出事,谢咏明怕沈家的人行动不力,双管齐下的情况之下找到他,辜家的人都差点忘记了还有辜婉珈这个女儿。
“送我去文宜坊。”辜婉珈虚弱地说。
辜骐犹豫了下,挥手让司机往文宜坊的方向开车。
二人走后,近卫文茂对身边的人说:“盯着这个女人和她的姘夫。听说辜家的长子在重庆政府手下效力,他和谢咏明是莫逆之交?”
“是,中佐,据了解,辜骏和谢咏明关系很好,他们在是同学。”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矮胖日本光头应道。
“嗯。林之江的事情太过巧合,总之,那个女人,或许没那么简单。”近卫文茂用手指弹了弹发黄的中国地图,陷入沉思。
大日本帝国在中国的对峙区,仗打的越来越艰难,同时,在日占区,情况也不容乐观,为日本政府做事的中国人,天天活在被重庆政府和民间暗杀的阴影下,导致他们忠心不足,使用起来,也不敢完全放心。
辜骐的车刚开进法租界,迎面就见谢咏明跑过来,跌跌撞撞地差点陷在车轮子底下。
“婉珈,婉珈。”他看见辜婉珈坐在车上,这才没摔下去。
辜骐走下来,一把揪住谢咏明的衣领,满脸怒气,挥拳打在他脸上。
“辜骐,别打了。”辜婉珈从后面拉住弟弟。
“大姐,这种败类,把你害到这般地步,唉,你干嘛还护着他。”辜骐胸中怒气难消。
谢咏明上次的伤还没好,被辜骐打了几圈,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辜婉珈艰难地弯下腰将他拉起来。
“辜骐,是我愿意和他在一起的。”辜婉珈落着泪维护谢咏明。
谢咏明抹掉鼻子里流出来的血,对辜骐郑重地说:“放心,我以后会保护好她的。”
辜骐扫了他们二个人一眼,驱车离去。
谢咏明和辜婉珈自此窝在法租界的公馆里不敢外出,吃穿用度全靠佣人外出采买。
休养一周之后,谢咏明在院子里散步,冷不丁觉得背后有眼睛盯着自己,待他寻找那股视线时,又遍找不着。
他打电话给沈家在上海的人,通知他们来拿上次出手救辜婉珈的酬金。次日,他们中的一个人扮作作旗袍的裁缝上门拿钱,并告诉谢咏明,林之江和日本人都怀疑他和辜婉珈是重庆方面的人,让他们早做准备,防止他们下黑手。
谢咏明听了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怎么会怀疑我是军统的人?”辜婉珈几年来和谢咏明沉溺于风花月雪,对政治一点不感兴趣,甚至都不知道军统具体是干什么的。
“辜小姐,您哥哥辜骏是重庆方面的军医,这些年,他不仅在战场上效力,还通过各种关系从上海往重庆转运药品,在日本和汉奸那里已经上黑名单了。这次林之江在您这儿没占到便宜,反而差点丢掉性命,这事儿闹的动静大,他们就盯上了。”
“那两支飞镖是谁打出来的?”辜婉珈想起沈约,她还不知道沈约早在一年前就去了瑞士。
第二百三十五章 鸳鸯梦断太平洋
“辜小姐说的是那两支沈左镖吗?是在下打的,当年有幸跟着沈司令学了一二,苦于手上的功夫有限,完全不能和司令相比较,惭愧啊。”
“噢。”辜婉珈失落地道,她跟沈约,这辈子怕是没什么关系的了。
几年前她恨沈家恨成那样,近来却突然淡了,甚至想再见一见他们。
“多谢你了。”她又说,当时要不是那两支飞镖打在林之江身上,自己已经沦为他的胯下之物,这辈子恐怕都洗刷不掉耻辱。
那人拿了钱,缠到腰间的口袋上,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他又顿住脚步说:“二位还是找个地方避一避吧,免得日本人和那帮伪日的孙子对你们动手。”
谢咏明越发害怕。
当晚,他就和辜婉珈收拾东西住到了同事法国人艾尔马克家里。
躲了几日,辜婉珈说这样也不是办法,不如趁机到国外去,谢咏明一琢磨,欧洲在打仗,可是美国安全啊,不如到那边去安身。
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元旦上午,谢咏明和辜婉珈被艾尔马克送到了机场,他们随身只携带了两个不大的行李箱,黑衣黑帽,十指紧扣走进航站楼。
这日飞往美国旧金山的人很少,除了谢咏明和辜婉珈外,机上还有两名传教士和一名政府人员。
“咏明,我们就这么走了?”起飞前,辜婉珈伤心地抽噎着。
谢咏明也觉得无比伤感,抚着辜婉珈的背说:“等战事结束后,我们再回来。”
飞机甩起大大的螺旋桨,呼啸着冲向天际。
四个小时候,这家美国波音飞机在太平洋上空出事坠毁,机组人员和乘客全部丧生。
一周后,消息才传回国内。
辜甫芳和潘玉怡看到报纸,当场晕了过去。
谢咏明和辜婉珈的事情在上海滩传扬开,议论四起,文人纷纷以为蓝本撰写风月小说,有含沙射影的,有歌颂爱情的,林林种种,热闹非凡。
辜家庶出的二小姐辜婉淑此时已经嫁人,夫家是上流社会巨商富贾的公子,出去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自然就把气撒在这位辜夫人身上,本来还可以的夫妻感情经不住考验,已经到了分房而睡的程度。
辜婉淑生母死的早,父亲又在为大女儿的事伤感,没有人顾得上她,她只得在婆家忍气吞声。这日,辜婉淑又和丈夫吵架,她本想少说两句息事宁人,谁知道丈夫的小妾戏子出身的小香芹掺和进来,竟然用辜婉珈的事情讽刺她,说辜家家风不好,养出来的女子不守妇道,才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辜婉淑听了气的魔疯,扬手打了她一巴掌,谁知这女人性子还挺烈,晚上竟然在房里上吊自尽了。
小香芹的父母找到辜家来闹,沪上某些报纸的无聊记者也开始起哄,辜家真是一波未平,又起波澜。
辜甫芳还沉浸在丧女之痛里,哪里有心思处理小香芹的事情,只好让辜骐出面料理。
这时日本人正找着辜骐要军需,辜家在浙江的几家纺纱厂没日没夜地加班,还是满足不了日本人的贪婪,辜骐被近卫文茂催的焦头烂额,一时性急,甩给小香芹的父母一些大洋,让人把他们扔回原籍去了。
谁知道当地几个狗汉奸听说他们从上海弄了一笔钱回来,辜骐的人前脚走,他们后脚就上们勒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没几天,小香芹的父母就暴毙在家中,当地人却猜测说是辜家干的,几名热血青年得了族中一些资助,誓要到上海血洗辜家,为小香芹一家讨回公道。
辜家浑然不知有人来寻仇,辜甫芳夫妇为了给女儿招魂,在玉佛寺大办法师,他们夫妻二人每日必定亲临现场,至晚方归。
这天,刚从寺庙里出来,正要上车,忽然一声枪响,辜家的保镖立刻反应不及,子弹打在辜甫芳的右臂上,顿时血流如注。
附近的宪兵队闻讯赶来,撒网搜罗,刺杀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玉怡,你说朝我们开枪的会不会是日本人?”
回到公馆辜甫芳处理完子弹,斜靠在西洋厚厚的软床垫子上,以低的只能对面人听见的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