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脆弱苍老到随手就能推翻的中老年男子,他伸出手, 平平淡淡地往前一拦, 就将那张罩下来的网卡在半空中,无法再向下笼罩过去。
“锃——”
仿若紧绷的钢丝被拨动的声音不断响起。
在那男子周遭, 愣是被撑出了一个透明的半圆形圈子, 将周遭那些黑线全都给拦了下来,半步都不能向前。
他们双方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僵持状态。
也就在这个时候,苏子黎听到了一声惊叫。
“卧槽, 老王你这是要干啥呢?!”
这是哪位?苏子黎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才将老王这两个字和记忆中那种同样也很普通的脸联系在一起,在二十几分钟前,他还在草地上跟着一群人检查尸体,昨晚上还在地窖那边把挖出来的时候都查了一遍,顺带给他们将了一个不美好的故事。
——他是那位法医玩家。
苏子黎不明白怎么才过了这么一会儿,他就和中了邪一样,失魂落魄地跟在那群人中间,迈开腿就准备往下蹦。要不是离他最近的一个玩家发现不对劲,及时伸手拉了他一把,估摸着他就这么下去了。
这七八层楼的高度可不是开玩笑的。
甭看上面的那些蹦跶的那么开心,那是因为他们都已经死过一回了。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眼睛都不眨,反正又不是真的肉。
但换了个真人……那就是真的死亡现场。
在座的人都经历过死亡,朋友,亲人,陌生人,什么人都有,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来到这里后,第一晚出现和苏子黎打过招呼后,再也没有出现的人,也有。虽然不对,但他们也真实的存在着。
没有人过多讨论这个问题,哪怕是他们的熟人,都只是轻描淡写地掏出了一点对方留下来的东西,塞进旅馆那边的土里,埋一个小小的土包。
这就算是送别了。
在进来之前,就是狄让请苏子黎吃饭的那一顿,他曾坐在窗前沉默了很久,对进来的这些人下了一个定义——他们是英雄。
将生死置之度外,不留恋,不悲伤,不畏惧。
在他们进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会死在这里的心理准备。每一个人,包括周铃兰和赵阳阳他们在内,都写好了遗书,塞给朋友一人一份,要是有人死了,就帮忙埋一下。
但他们不能接受同伴以自杀这种形式死亡。
把老王给抓回来的那位二话不说,一个大耳光就扇了上去,扇完看看他的眼神好像还是散,一副脑子还是不怎么清楚的样子,啪啪连环又扇了几个。
“回过神来没?
“老王?”
“来看着我,这是几?”
老王看着他,眼神发直,缓了两秒后好像清醒了过来:“……你知道你刚刚拽掉了我多少头发吗?”
那位玩家:“???”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和我计较这个?”他震惊道:“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从这里蹦下去了,差点就和地上躺着的那一排长得一模一样,融为一体了。”
“我知道,我还摸过很多这样的。”
老王慢吞吞地道。
听他说话,像是已经彻底清醒。可看着他的脸,又觉得他似乎还没有从蛊惑他的幻境里回过神来。他脸色惨白,连嘴唇都白的有点不大正常。
虽说是在和人说话,但眼神却飘飘渺渺地到了遥远的远方,散漫地落在了什么地方上。
“我很感谢你,但是……我真的没有多少头发了。”
他叹息一声,用一个不大不小的声音唠唠叨叨:“我毕业之后就去当法医了,年轻的时候胆子小,第一回 看见碎尸,闻见那味低头就吐出来了,把带我的老师傅衣服都给弄脏了。后来经历过的事情多了,也就不会再吐,甚至能就着那味吃完一碗盒饭,但头发是真的回不来了,一年比一年少,在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今天这个地中海演化状态。”
他有些心痛:“你那一把,拽掉了我至少一礼拜的量。”
拉住他的是一个年轻人,刚从象牙塔毕业没多久,从事的也不是什么特别伤头发的工种,还不知道自己头上那头乌黑茂密的头发有多珍贵。
听了老王的话,他非常惊恐:“老王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听着怎么那么怪,现在大敌当前,你给我振作起来,不要突然就网抑云啊!”
老王没说话,朝他露出来一个笑容。
然后,转身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跃而下。
“艹!”
一众惊呼声里,赵阳阳的声音格外响亮。
苏子黎亲眼见着他突然一个跨步,腿居然诡异地拉长了近两倍,跨出去之后收回腿,腿部的肌肉特别Q弹地抖了两下,有点像果冻。
还有一点像……海贼王。
赵阳阳的中二技能,还能这么用?
在这一瞬间,有很多人都试图伸手去捞人,但真正赶得上的,只有苏子黎贺铉,连赵阳阳都慢了一步没有抓到老王的手。
细长的黑线迅速缠绕过去,勾住老王的腰,把他悬在了半空中。
赵阳阳趴在天台边缘的栏杆上,像是电视剧里那种女主跳崖,男主去拉她一样,姿势趴的非常经典。他双手撑着墙壁,探头看见老王的身体随着黑线旋转了一个小圈,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