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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谢彦辞放弃了挣扎,他也不再顾忌平日的孤傲,直接坐倒在地,仰面看向自以为沈惊晚的方向,审问一般,语气冰冷,“你来这里到底找什么?”
    不说还好,提到这儿,沈惊晚才觉得对不住谢彦辞,嗫嚅道:“他们说,红尘林有萤火虫,先生今天上了萤囊映雪的课。 ”
    课上,谢彦辞同先生据理力争,他不信,以囊装萤火可以照明。
    先生恼了,叫他装满萤火再去上课。
    谢彦辞脸黑成碳。
    他怕这些东西,不论什么虫,他都怕。
    一时之间,如坐针毡,站起身子,佯装镇定拍干净了袍下新泥,没忍住说了狠话:“以后你休想我再陪你。”
    虽然语气仍不咸不淡。
    沈惊晚以为他恼自己将他半夜带来了红尘林,还叫他找不回去路,小声道:“彦哥哥,你别急,我一会给你去抓萤火虫,你瞧,我带了兜子。”
    忙撒开绳子,从背后取下书箧放在地上,摸黑寻了半天,小半会才到了自己藏在最下面的网兜,兴冲冲的拿起来,摸索着谢彦辞的身影。
    谢彦辞却没了动静,沈惊晚摸了很久,什么也摸到,除了指缝中的风,她忽然有些害怕。
    试探着迈出一步,小声唤了声:“彦哥哥?”
    风声飒飒,没有声响。
    她终于知道怕了,原以为自己胆子大,才发现,都是谢彦辞给她的勇气,抱着小小的网兜,往前缓缓地探脚挪着。
    边走边小声地喊,捏着嗓子。
    忽然!一道利爪从她头顶抓过,挠了她脖颈一道,巨大的疼痛从脖颈传到身体。
    尖利地嘶喊划破了寂静的夜,吓得谢彦辞当即朝着声响冲过来,他耳中嗡嗡作响。
    “彦哥哥,你在哪儿,彦哥 * 哥!”
    谢彦辞当时抱到沈惊晚,只觉得怀中抱的是个放干了血一直抽搐的动物,抖的很厉害。
    小姑娘在他怀中哭成了泪人,却怎么也不肯撒手,紧紧抱着网兜,无非是因为先生那一句,你自己去以囊装萤火,没有实物,古籍就是真理。
    他终于认输,伸袖子替她擦干净眼泪,将小姑娘搂的很紧。
    他下巴压在沈惊晚的头顶,难得语气温和,哄道,“你别哭了,我去抓萤火。”
    他没有失言,替沈惊晚装了一兜子的萤火虫。
    尽管那件外袍他再没穿过。
    沈惊晚举着一笼萤火虫,高兴不已,对准谢彦辞的脸,吓得谢彦辞连退几步。
    但是他们得出一个道理,连人脸都看不全,当然不能照明。
    这个无非是夸装手法,用以夸大其词,说明典故中那人多刻苦。
    后来,为了那道脖颈的伤疤,沈惊晚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烧。
    那一晚的萤火,是她十五年来记得最真切的浪漫,漫天都是萤火虫,谢彦辞拿着外袍,扑了很多下,是为她,只为她。
    不过遗憾的是,至今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挠了她,后来也因为这场惊吓,再也受不得黑。
    -
    再次醒来已经晚上了,床边的荧荧烛火架在长鹤宫灯上,闪着微光,她忽觉眼角一凉,怔怔的伸手去摸。
    摸到了满掌心水。
    动静吵醒了趴在床边的银朱,银朱见她醒了,忙搀她起来,道:“姑娘,您下午可把夫人吓到了,谢... ... ”
    想到什么,忙扯开话题道:“姑娘饿了吗?我去给您盛碗粥?”
    沈惊晚确实没力气,虽说也没胃口,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为了谢彦辞这么糟践自己,不值当。
    曾经也就罢了。
    那时候,沈延远总是同她说一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
    现在想来,她其实一直都是掩耳盗铃。
    她将情窦初开,给了一个英雄。
    这个英雄,在她五岁时替她打跑恶人,在她八岁时为她簪花,在她十岁时为她放了满天萤火,后来的日子里,她便日日夜夜念着这个好,这是她的郎君。
    回忆总是诸多美好,竟叫她忘了,自己也曾被伤的满目疮痍的模样。
    -
    就像她阿娘说的,谢家小侯京城再找不出第二个。
    谢彦辞太好,好到她甘愿飞蛾扑火,哪怕烧成齑粉,也义无反顾。
    可是现在她明白了,他是很好,却不是她的良人,月老从未将他俩的线,牢牢拴起。
    偏她自己固执,拿着十六年的好年华去撞南墙,结果没撞死,年华替她抵了命。
    还好,她终于醒悟。
    如今这道伤,就像口疮,总会好的。
    只是疼的时候,坐立难安,食不下咽。
    但是只要给足够长时间,伤口总会愈合。
    她总不能,因为一道伤口,哭上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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