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眸光柔软,“他还寻我问了几次针法,手指上刺了好些个针孔……阿娘问他,为何要花这功夫,他说,婚礼一生只有一次,嫁衣,也是一生只有一件。既然你没法做,那便他来。”
“我那未来女婿啊,嘴笨,”王氏感慨,“阿娘估摸着,他大约是想说,希望你以后想起这个婚礼来,不会觉得有一丝遗憾。”
嫁衣,历来是新嫁娘亲自绣,它代表着对未来的浓浓期许,连贫家女都知道,要亲自绣一件红衣裳嫁人;更别提讲究些的世家——让绣娘做的,到底隔了一层。
郑菀看着镜中的红嫁衣,对襟海棠盘扣,肩部绣了凤凰于飞图,细小的流苏将整个嫁衣都点缀得灵动而娟美。
这是一件即使放到成衣铺,也丝毫不逊色的嫁衣。
她眼眶微湿,笑骂了声:
“呆子。”
院外李司意略欠身一步,跟在崔望身后进院子,听闻此言,忍不住笑:
“师弟,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刺绣?真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过——”
“不过什么?”
崔望朝院内站首位的郑斋拱了拱手,毕恭毕敬地站着,叫了声“岳丈”。
“不过你离微仙君已是还虚境,一身的钢筋铁骨,十指被针戳个洞,捏个诀便愈合了,怎还留着针孔去见未来丈母娘?”
崔望头也不回:
“忘了。”
“哦——”李司意拉长声音,“忘了啊?”
“自然是忘了。”
崔望淡淡瞥他一眼,“看来师兄近来练剑颇有心得,打算与师弟我切磋一二。”
李司意被他话中威胁之意唬了一大跳,与他师弟切磋固然进步飞快,可那日子,也委实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忙不迭摆手:
“行了行了,我闭嘴、我闭嘴,咱不提这个话题。”
崔望这才满意了。
那边郑斋也满意地看着进门来的一众人,确切地说,是为首那位穿着大红新郎袍的男人。
这是个连骨相都极之好看的年轻人,宽肩窄腰长腿,脸不必说,虽比自己年轻时候差上一些,却也足够傲视群雄。
最关键的是,人家简直疼自家乖囡疼到了骨子里。
他可从没见过,哪一个郎君肯亲自为新嫁娘写满庭院的红宣小诗,也没见过哪位郎君肯为新嫁娘制衣,更没见过哪位郎君会因为凤冠上的东珠不够完满,而亲下沧海捞珠。
这几个月里,崔望的表现完全颠覆了郑斋从前的臆测。
他像是渐融的冰山,看着冷冰冰,触之却另有一番滋味——这人在笨拙地向他和琅琅示好,而这一切变化,只因为他郑斋的女儿。
世间难得,不是低位向高位匍匐,而是高位因爱屋及乌,向低位屈就。
不过,虽说满意,接下来的程序,却不得不过。
郑斋一拍手:
“杀威棒!”
身后涌出一群修士,男男女女都有,他们提着棍棒,拦在了通往中庭的道路。
青霜扬起声:
“仙君,对不住了!”
玄苍界人人受惠于离微仙君公开仙卷的举动,可他们玉清门是尽欢真君的娘家人,自然要帮着杀一杀新郎官的威风——
这可是尽欢真君阿耶的原话。
最关键的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玄苍界第一人如今便站在面前,他们能有提棍还不会被记恨的机会,只此一次。
“抄家伙,上!”
玉清门师兄弟们一哄而上,提棍乱打。
归墟门白衣弟子早先得了嘱咐,知道这“杀威棒”只能逃,不能回击,只能狼狈奔逃。
青霜提着棍子打得兴奋,见面前杵着一动大红宽袍,下意识便一棍抡了上去——
“不好!”
青霜下意识要收,谁知那棍子竟然打了个实,重重砸在了离微仙君的背上。
青霜脸都吓白了,他、他居然打到了离微仙君!离微仙君还一点要躲的意思都没有……
其他人也被这一幕吓到了,尤其玉清门人,提着“杀威棒”的手都停在了半空。
这时,一道红色身影蓦地从里院落到了人群中央。
郑菀一身凤冠霞帔,红得煊赫又热烈,一把团扇半遮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