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那人清秀的面颊流下来,但与之一起流淌的,似乎还有眼泪,我听到了没能忍住的抽泣。
这一刻,我似乎理解了他。
哪怕明知从一个小小法师学徒口中得知的消息是假的,他也要装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宝贵的是哪一丝丝柔软和温暖,他要的仅仅是一份淡淡的安慰。
他的心也是暖的。
“王子殿下,你!”
“你都看到了,是么?”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一把恐怖阴森的双手剑出现在他的手里。那是一把宽刃巨剑,无数的符文闪烁,如同一面门板,缠绕着无尽的死亡气息。
毫无疑问,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霜之哀伤。
我感觉就要死了,仿佛听到了自己的灵魂在哀嚎。
“老朋友重逢,送给你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
是永远的死亡么?
巨剑缓缓切开了我的胸膛。
没有血流出来,随之而来的冰寒冻结了伤口,我闭上眼睛,陷入了绝望,不敢看自己跳动的心脏,
那人的手向前一抓,抓走了某样东西。
我的心脏,就要离我而去了么?
壮着胆子睁开眼睛,那人的手中并不是心脏,而是蜷缩成一团,类似法力蛇一样的东西,颜色漆黑,环绕着不详的气息。
“这是什么?”我鼓起勇气问道“为何会在我的胸膛中。”
“窃法游龙的幼崽,奎尔萨拉斯法力游龙的变种,极为稀少,少数高等精灵权贵秘密饲养,你得罪过凯尔萨斯王子?”
“我进入达拉然才三个月,一直在忙于功课和实验,哪有资格见到凯尔萨斯王子。”我苦笑道。
“噢!这应该是一份礼物,送给吉安娜的礼物,女人呀,祸水是你们最贴切的形容词。我猜,你一定经历过从天堂到地狱的痛苦折磨。”那人眉毛抖动着,语气深沉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
一股浑厚的法力充满了全身,失而复得的喜悦感,让我暂时忘记了打开的胸膛,以及暴露在空气中的内脏。
达拉然精英荟萃,从来不收废物。
法师之路最重要的三要素。
资质,资质,还是资质。
我是天才,千年少有的天才,拥有提瑞斯法议会史上最强资质,最有希望成为守护者,他们说我能改变艾泽拉斯世界。
“你的舞台在达拉然,大法师安东尼达斯一定会收你为弟子,希望大法师不会激动得心脏病发作,呵呵。”家乡的魔法导师非常看好我的未来,欣慰的目光很是柔和。
在加入达拉然第三天,一场宴会的宿醉后,我那引以为傲的魔法资质突然消失了,再也感受不到魔法的力量。
瞬间从天堂跌落到了地底深渊。
“这是心魔作祟。”
达拉然导师失望的摇摇头,无比失落“又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陨落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怕的心魔,为何要危害人间。”
达拉然有无数关于心魔的研究,多到足以装满暴风城的图书馆,但众说纷纭,没有人知道心魔到底是什么。
普通百姓,平常人家出身,加上资质绝顶,最容易滋生心魔,而那些公主,王子,大贵族子弟,很少被心魔困扰。
有人称之为一种穷病。
现在我才明白,所谓的心魔,只是一头窃法游龙。
窃法游龙的卵在我的体内孵化,盗走了属于我的力量。
“虽然你已经失去资质,不适合成为一名法师,但我们达拉然是不会放弃任何人,你会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多么暖心,多么感人,令人感激涕零。
真相残酷无比,他们只是在等待窃法游龙的成长,然后就会毫不留情的把我扫地出门。
悲哀。
那人哀叹一声道“本以为奎尔萨拉斯的陷落,窃法游龙已经灭绝了,你瞧,神圣的达拉然,也并非一尘不染。”
不错,有光明,就有黑暗。
世间注定有阳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
但那并不是与世界为敌的理由。
我想辩解些什么。
温暖的光流淌,血肉滋生,我的胸膛在缓缓愈合。
这是圣光的力量,我惊讶的看着那人。
“很意外是不是,极致的死亡与圣光是想通的,精通死亡的我自然也能够驾驭圣光,圣光从来不会抛弃我们。”那人笑着解释道。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愣愣的看着他,仿佛第一天认识他,这一刻的王子是陌生的。
洛丹伦的王子抬头望天,眼睛一闪一闪的明亮,问道
“阿萨谢尔,如果有一天,你想放下一切,找个地方隐居,你会选择什么地方。”
“湖畔镇吧。”我脱口而出。
那是心爱的丽莎的家乡。
王子笑了,笑得非常开心。
“命运真是奇妙呀,真希望放下一切,做个普通的农夫,娶个普通的女子,生上几个孩子,简简单单,了无牵挂,可惜……”
殿下收起了霜之哀伤,挥挥手,缓缓走进雨幕中,身影一点点消失,天地之间一片孤寂。
不知为何,我感觉他在向生者的世界告别。
我对着他的背影深深鞠躬。
在之后的日子里,我的法力彻底恢复了,实力稳步增长。我知道所要面对的敌人是谁,远离了法师群体,一直保持着低调,从未在人前展示过魔法,我的实力并不为人知。
无数个夜晚,夜深人静的时候,每每辗转反复,回忆那晚的对话,那人手中温暖的圣光,我总是觉得毛骨悚然。
并不是对那个人的恐惧,而是害怕那晚的所见所闻。
那个人想要告诉我什么,其中有多少暗流激涌,不为人知的黑暗,我甚至不敢去想。
看起来仿佛奇迹般的巧合,总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魔法本身就是将巧合集中利用的技巧,我意识到必须做些什么。
我开始查找资料,翻阅满是尘埃的古老笔记,进入达拉然废墟观察施法痕迹,冒着生命危险潜入洛丹伦寻找线索,在亡灵肆虐的瘟疫之地冒险,独自一人在诺森德的冰天雪地中寻找蛛丝马迹。
我曾经进入过奥格瑞玛痛饮,在雷霆崖看过风景,在银月城聆听音乐,在幽暗城与憎恶共舞,在潘达利亚尝过美食……
最大的意外是混入石匠兄弟会,修缮暴风城的那段日子,无意间发现了一块名为财富的石板,记载着一件很有趣的事。
真相逐渐接近了,线索一点点清晰,不为人知的历史,就要展示在我的面前,一切的谜团都要解开了。为了证实我的猜测,寻找最后的证据,我通过黑暗之门到了外域,兽人的故乡。
就在这里,我遇到了青铜龙,他们本不是我的对手,但还是有足够的力量,以干扰历史为名,将我放逐到三十五年前的德拉诺。
必须感谢青铜龙,在这个时间线,我终于理清了一切线索,再也没有疑问。
我在进行一个非常冒险的实验。
成功了,我将通过扭曲虚空,回到正常时间线的艾泽拉斯,向人们揭示真相,如果失败了,我会死掉。
但是不要紧,我将一切都告诉了一个和我一样,被放逐到德拉诺的可怜人,也是幸运者,我看到了未来的些许片段,不久的将来,此人注定与一群英雄通过黑暗之门,率领追随者……”
……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
“所以这家伙一辈子都只能是法师学徒。”
读过罗比翻译的法师学徒日记,凡妮莎略有些失望“太不靠谱,关键的地方没了,还以为能得知‘财富’石板的秘密呢。”
兽人搜遍全城能没找到,石匠兄弟会倾尽全力也没发现的财富石板,竟然被这个法师学徒意外获得了,还好他了一个知情者的下落。
罗比皱着眉头重复道“不久的将来,此人注定与一群英雄通过黑暗之门,率领追随者……是一名指挥官,等等……”
通过黑暗之门的英雄,排除有名有姓,身家清白,以及阵亡失踪的,剩下的那不就是……
玩家!
怎么玩家会和这件事扯到一起?
罗比不相信这个世界有无限复活的玩家存在。
“和我预料的一样。”凡妮莎将日记本放在桌子上“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调查黑暗之门不明身份的第五十人线索,这个人比我想象的还要神秘。”
“那个人很重要么?”罗比试探着问道。
“暴风城‘财富’石板的秘密与阿克蒙德有关,这个人参加过海加尔山战役,而且是其中重要的一员,我猜他应该知道些什么。”凡妮莎一脸无奈,摊摊手道“海加尔山战役幸存者不多,多数不明真相,知晓真相的又都是联盟部落的高层,各个忌讳莫深,守口如瓶,也问不出什么,神秘人或许是唯一的出破口。”
这是要与玩家杠上的节奏么?很危险的,艾泽拉斯大陆无论正义还是邪恶,凡是与玩家作对的,统统都没有好下场。
罗比觉得自己应该重新找份工作。
虽说这些天一直由罗比打理要塞,凡妮莎貌似很闲,经常不交什么的,其实罗比心中清楚,指挥官在暗中调查着什么。
罗比怎么也没有想到,调查的对象竟然是“玩家”。
“这本日记的价值也就这么多了。”凡妮莎无精打采道。
“不,不,我觉得价值很高。”罗比连忙道“比如巫妖王会圣光。”
“恩。”凡妮莎点点头“然后呢?”
“霜之哀伤很大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