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瑾正在院中招呼着其他人,一见他来了,马上说道,“你怎么病的这么严重?”
“我们陛下一听闻……听闻那事……当即就吐了好几口血,又策马而来,已经好几天了!”陈大思解释了一句,却受了颜端遥的白眼。
“我身体无事,能挺住!”颜端遥试着直了直身子,胸口因为他的动作,又传来了牵引的痛楚,他只能又恢复到刚才的姿势,“准备的怎么样了?”
“明天便起灵,葬到黄华山上的衣冠冢里。”
楚怀瑾看了看颜端遥,继续说道,“我以为你会做马车而来,算着日期是赶不上了,没想到你今日便到了。”
“坐马车来的,是支加国皇帝;骑马来的………才是颜端遥”他挤出了一个微笑,“我与他们相识的时候,便是颜端遥,送他们走时,也应当还是我自己。”
“而且,为着送她,我就是爬,也得爬来。”
“快别说了!”楚怀瑾揉了揉眼角,“我这几日,一直绷着呢,休要惹我!等替他俩操办完,你们谁也别管我!让我嚎个痛快!”
他的双目泛红,面上仍保持着冷静,“你快去休息吧,明日有得忙呢!”
颜端遥却来到了玲珑生前居住的屋前。
伸手轻推,那房门便嘎吱响了两声,向两侧退去。房门口因为被阳光照射,能够清楚的看到灰尘飘飞的痕迹。屋内被这日光一照,竟觉里面的东西好像都褪了色,发了霉一般,暗沉老旧。
颜端遥迈步进入,四下环看着。想要探得一丝玲珑生前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那床榻上摆放着玲珑曾穿过的一些衣服,用品,还有一套崭新的大红喜服。
真是造化弄人!
顾时倾这样的爱护她,早早就让人准备好了成婚用的东西;自己也是想要娶她,想要一辈子疼惜她,可偏偏就是那个崇宗堂跟她一起穿上了喜服。
尽管那些事已经不重要了,仍然让他感觉世事无常,无法左右!
现在玲珑的喜服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跟自己无关!
颜端遥嘴中又再一次涌起了血腥,他强迫着自己咽了下去。
从那摞被叠好的衣物中,他看到了当日玲珑为自己采药回来时所穿的那件淡黄色衣裙。他伸手将它抽出来,放到了自己的双膝上。
“你怎么这么瘦,这么小?”
他轻抚这那件面料已经穿得起毛了的衣服,泪水夺眶而出。
那山顶的匆匆一瞥,那个月下的告别,那插上珠钗时轻抚在肩膀上的手……………都要随着明天,骤然远离。
我从不曾拥有过你,现在失去你,也不应该这样疼痛,却为何连呼吸都觉得是种痛苦??
他靠在了床边,闭目咬牙硬挺着心口间传来的阵阵闷痛,周宁二人则立在一边,满脸愁容。
“谁在里面?”春芳走了进来。待看清了所来之人,便叫道,“竟是颜公子,怎么到这里了?”
“睹物思人罢了。”
“我还以为是小偷呢!”春芳连忙解释道,“现在整个都城都知道王爷王妃薨逝了,尸首找不见,只能衣冠冢下葬。”
“我们天天都在巡视着,就怕有飞贼过来偷东西。”
春芳怀中抱着一个匣子,觉得端着它说话有些费力,就放到了桌子上。
“外人以为王妃定是穿罗带翠的,会有不少值钱的东西葬在衣冠冢里。可是您看看,东西收拾出来,也就这么一点,有那么几件像样的衣服,都是王爷以前命人给做的,可是一次都没穿过。就连头上戴的,都是一个藤条!说出去,谁信呐!”
“可是这种事,越描越黑,越解释,人家就越觉得咱们好像要掩饰什么似的!可是我也不忍心看到王妃就这么点东西,也要被人惦记着!”
“你的心情我理解,我也都知道!”颜端遥哑着嗓子安慰她,因为刚刚嘴中含了口血,弄得现在牙齿都变成了淡红色。
“不过您来得也正好!”春芳拍了拍手下按着的那个匣子。
“前一阵子,王妃曾跟我说,若是以后她跟王爷糟了什么难了,脱不开身跑不了,让我想着拿这匣子里的东西去找您,王妃说你一定会来帮忙的!今日听小侯爷说,您可能马上就要到了,我就给翻出来了。”
春芳打开了那个匣子,把它端到了颜端遥面前,那只珠钗果然静静的躺在里面。
当日自己曾经对她说过,“这是日后求援的信物,只要把它给任何一个支加国的人看,他们就会把你带到我面前。”
“你还是留着吧,万一能用得到呢!”
他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当日自己为什么要撤兵离开!!
他对她说的话,玲珑都记到了心里!要不然不会特地收起来,还告诉贴身的女婢。
这说明她是那样的信任他,相信他一定会在她遇到危难之时,伸手去救她!
可是他就那样走了,带着自己的大军一点点后退,看着城墙之上的人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她在那一刻,心中可曾怨过自己?!
颜端遥颤抖的将手伸了过去,抓了三次才将那个珠钗拿到了手中。
握在上面的手感,跟以前一模一样,却物是人非了。
现在阴阳两隔,他要如何去祈求她的原谅呢!
颜端遥再次狠狠地咳嗽了起来,将整个上身都埋到了双腿间,两脚间距处有一片鲜红。
嘴中的血液夹杂着唾液,拉着涎的往外滴。
“她……还说过………什么?”
“王妃曾说,这辈子谁都不亏欠,独独………”
“怎样?”
“独独………亏欠你………”
“这是她在书房给你写完信以后,对我说的。她让我派人把信送到你那里去。没多久你就来送缔交和书了,我以为这事就过去了。”
颜端遥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他看到了那封信,也猜到了她写信而来的含义,想让他帮忙解了顾时倾的困境。
他不怕被她利用,只怕她再也想不起自己。
所以他用最大的阵仗,最高的规制,身为一皇国帝,亲自来送两国缔交的和书,他给足了他们武安王府的面子,却不知道她写信之时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