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冕自负奇才,笑道:“请出题。”
中年道:“我这上联甚是简单:‘王子身边,无有一点不是玉’。”
王冕心道:“玉字少一点,便是王字。这是个拆字联,如何应对,倒是颇费周章。”皱眉苦思,不得其法。
正自尴尬,忽听得绿云说道:“下联有了,不过我说出来,姐夫可别生气。”
王冕心中大乐“你叫我姐夫,我怎会生气?”笑道:“但说无妨。”
绿云眨一眨眼睛,说道:“下联便是:黾翁头上,再着半夕即成龟。”话没说完,芳云“嗤”地一声,已笑了出来,伸手去挠妹妹痒痒,叱道:“疯丫头没大没小,竟敢骂你姐夫?”
绿云不服,顶嘴道:“偏你骂得,我就骂不得?”
姐妹二人闹做一团,王冕面皮发热,心道:“黾冕同音,小娘皮话中有话,岂不是取笑我是乌龟?我呸,你姐姐不偷人,我怎会做乌龟?”想到此处,脸色一沉。
一时间大厅内气氛凝重,中年赶紧出来打圆场,哈哈一笑,道:“小孩子心直口快,不知轻重,公子别跟他一般见识。来来来,咱们喝酒。”
王冕兀自气恼,闻言道:“酒已喝得不少,晚生醉了。”
中年一愣,旋即笑道:“既如此,春宵一刻值千金,来人啊,送姑爷入洞房!”
众婢女齐声答允,嘻嘻哈哈,你推我挤,簇拥夫妻二人,欢欢喜喜送入房中。
第四百四十四章 仙人岛(二)
来到房内,放眼所见,陈设精美。一灯一烛,一床一榻,皆俱匠心。靠墙处书架上琳琅满目,经史子集,无一不备;临窗边兰花盛开,书香花香缭绕,宛如梦境。
王冕乍见之下,大开眼界,寻思“我这位娘子气质不凡,才华出众,可把我比下去了。”一时间自惭形秽。
芳云展颜一笑,叫道:“明珰,新姑爷在此,还不过来伺候?”一女子应声上前,万福行礼,脆生道:“小姐,有什么吩咐?”不是别人,正是那位采莲女,王冕的救命恩人。
男女重逢,均是不胜欣喜,王冕心道:“原来恩公叫做‘明珰’,先前问她名字,死活不说,眼下可给我知道了。”
明珰心道:“新姑爷长得蛮俊的,就是一双眼睛贼兮兮的,老盯着人家胸脯打量,好放肆哦。不过……我喜欢。”
※※※
自此后,王冕便在岛上居住,闲来无事,吟诗作对,自我陶醉。只是水平有限,实在令人难以恭维,芳云心直口快,劝道:“我有一句金玉良言,不知相公肯不肯听?”
王冕道:“但说无妨。”
芳云道:“从此不作诗,算是藏拙。”王冕闻言惭愧,一气之下,决意弃文封笔,告别文坛。
时间一久,王冕与明珰眉来眼去,互生情愫,私下里跟芳云说:“明珰对我有救命之德,她虽是下等丫鬟,以后能否看我面上,对她好点?”
芳云笑道:“明珰跟我从小一块长大,彼此亲如姐妹,我对她还不够好吗?”自此后夫妻二人房中游戏,常招明珰共事,三人同乐,别有一番韵味。
王冕常趁芳云“不觉”,偷与明珰暧昧,或摸手、或搂抱、耳鬓厮磨,暗通款曲,芳云瞧在眼里,假做不知。有时王冕玩得过分,便骂他几句。
这一晚,夫妻二人对饮,王冕道:“两个人喝酒没趣,我去找明珰来。”
芳云道:“不行,明珰她不比寻常女子,蔷薇虽美,身上带刺,你跟她走得太近,当心扎手。”
王冕笑道:“就算扎手,我也情愿,明珰这么美,给她刺死也甘心。书上有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娘子,你是第一流上乘人物,胸襟放宽广些,别老是喝醋。”
芳云笑道:“谁喝醋了?我是为你好。你只听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难道没听过‘色字头上一把刀’吗?家里面有我这样一位娇滴滴的娘子,尚且贪心不足,非要拈花惹草不成?”
这一日芳云有事外出,王冕偷得机会,潜往明珰住处,孤男寡女,共赴巫山,极尽恩爱。当晚,王冕忽觉小腹微痛,继而下阴红肿,阳.具萎缩,心中大惧,忙将此事告知芳云。
芳云心中明了,笑道:“想必是某人找明珰报恩去了。”
王冕苦着一张脸,求道:“娘子,我错了,求你怜悯,救救为夫。”
芳云笑道:“自作孽,不可活。此事我无能无力,反正那地方既不痛又不痒,听之任之吧。”
如此持续数日,王冕病情始终不见好转,终日郁郁寡欢。几次向芳云求救,对方总是爱理不理,心知妻子怒气尚未消除,情急之下,使出无赖功夫,抱住妻子大腿,死活不放,肚中酝酿情绪,几滴“男儿泪”滑落脸颊,哭道:“娘子,这次你真要救我。今早起来,那话.儿又短了一寸,再这样下去,为夫就要做太监了。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男人不举,女人不孕’,我若不举,你怎会怀孕?为了王家香火继承,请你大发慈悲。”语未毕,唉声叹气,大有世界末日来临之兆。
芳云哭笑不得,摇头道:“怕了你啦,脱裤子。”
王冕一愣,吃吃道:“脱……脱裤子?”
芳云白了他一眼“不脱裤子,怎么给你查看病情?”说话间解下王冕腰带,露出他下体肌肤,探手入跨,口念咒语“小鸟小鸟,时候不早,出来吃草。”
王冕闻言好笑,善言提醒“娘子,那个……小鸟不吃草的。”话没说完,胯下金枪探头,雄风重振。
第四百四十五章 仙人岛(三)
数月后,王冕挂念家中老父幼子,思乡心切,跟妻子提起此事,芳云道:“回家不难,只是自此一别,只怕后会无期。”
王冕闻言伤感,听妻子话中意思,似乎打算永别,从此不再见面,求道:“咱们一起回去,成吗?”
芳云沉思再三,说道:“跟你回去也行,只是人仙有别,红尘虽好,终究不是久居之地。待公婆百年之后,你我毕竟要走。届时你肯陪我一起走吗?”
王冕道:“天涯海角都肯。”
芳云笑道:“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啦。”
岳父桓老头听说女婿要走,亲自摆宴饯行。席间,绿云提篮而入,说道:“姐姐远行,做妹妹的没什么好东西赠送。只是前途经过南海,无以为家,连夜赶工,替姐姐造了几栋宅院。”
芳云称谢接过,王冕好奇心起,寻思“宅院也能建造?我这小姨子可不简单。”走近一瞧,哪里有什么宅院,不过是用细草编织的几栋阁楼,大者如球,小者如橘,约莫二十余间,每座阁楼做工精细,门窗桌椅,历历可数。一笑置之,赞道:“好手艺!只是这样的房屋,观赏有余,可无法居住。”
芳云笑道:“能不能住,走着瞧吧。
桓老头问道:“此次回家,陆路,还是水路?”
王冕道:“水路波涛凶险,咱们还是陆路吧,安全第一。上次掉水,吃尽了苦头,我可是心有余悸。”说话间拱手作别,出门而去。外面早已备好车马,夫妻两驾车上路,一路奔驰,须臾至一海岸。
放眼凝视,前面大海挡道,风高浪急,茫茫不着边际。王冕皱眉道:“怎么办?”
芳云微微一笑,自怀中取出一匹白布,迎风抛掷,白布见风猛涨,转眼化为一道长堤。长堤截断水流,长不可计算,数十米宽,足够通行。
车马奔驰,瞬息驶过堤坝,车行一步,长堤缩短一截,待得上岸,长堤收拢,不复得见。
傍晚时分,来到一处平地,河水蜿蜒流淌,四望辽阔,寂无人烟。天色渐暗,山风吹拂,王冕身躯瑟缩,皱眉道:“荒郊野外的,去哪投宿?”
芳云笑道:“你忘了妹妹送给咱们的草屋吗?”说话间取出房屋,置于地面,只一眨眼,草屋变幻,化为一栋栋豪宅。宅内锦绣床榻,窗明几净,无一不是上上珍品。
夫妻两进宅安歇,旅途奔波,酣然入梦。
次日早起,芳云说道:“此处风景秀丽,以后咱们便在这里定居。你去将父母接来,一家老小,不再分离。”
王冕欣然领命,打马狂奔,驰归故里。马入故土,不见家人踪影,向邻居街坊打听,原来妻子老母皆已病故,留下爷孙二人度日。爷爷老迈昏庸,不能自理;孙子顽劣放.荡,败尽田产。家宅故居,亦已换了主人。祖孙二人无处栖身,暂居于西村破庙。
王冕本来一腔热情,闻此噩耗,沉痛莫名,一声长叹“功名富贵,不过流水落花,自此以后,我王冕只愿归隐山林,奉养老父,仕途官场,视若尘土。”
言念及此,当下前往西村,迎接生父。父子见面,失声痛哭。王冕问起儿子近况,父亲说道:“小畜生不长进,通宵赌博,彻夜未归。”
王冕恨恨道:“这不肖子,不要也罢。”
父子二人叙旧完毕,同回住处。芳云听说公公到了,亲自出来迎接,殷勤伺候,端茶烧水,孝顺之至。
数日后,儿子找来此处,王冕拒不接见,只赐予黄金数锭,请明珰代为转交,传话道:“这二十两黄金给你娶媳妇用,以后你我两不相欠。如若再来,立毙鞭下!”
四年后,老父西去,寿终正寝,王冕办完丧事,与妻子归隐山林,从此不知所踪。
第四百四十六章 钟生(一)
辽东书生钟庆余,这一年前往山东赶考。听说此地有一王府,府中有一道士,神通非凡,能知过去未来,心生向往。
这一日考完二场,四处游览,观赏景致,至趵突泉,与一道士偶遇。道士年约六旬,须长过胸,周遭人群环绕,问吉卜凶。道士随口指点,漫不经心。
钟庆余见道士气质不俗,寻思“莫非他就是王爷府中那位高人?”跟左右乡邻一打听,果真是他。
钟庆余大喜过望,快步上前,抱拳行礼,说道:“在下钟庆余,久仰道长高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
道士微微一笑:“施主无须多礼,你我前世有缘,如若不弃,请一旁说话。”一面对答,一面挽住钟庆余手臂,分开人群,扬长离去。
两人携手登楼,道士屏退左右,笑道:“施主莫非想问将来?”
钟庆余道:“不错。”
道士道:“施主命中福薄,不会大富大贵。但此次科举,却有幸题名。不过荣归之后,恐怕天人两隔,难见令堂。老夫人身染沉疴,福祸未知。”
钟庆余为人至孝,听说母亲病重,泣不成声,急道:“多谢道长指点,我这就赶回家中,至于科考,下次再说吧。”
道士道:“错过这次,下次再考,只怕无缘中榜。”
钟庆余道:“母亲生死难料,我若不见她一面,替老人家送终,还有何面目做人?即使贵为卿相,又有何用?”
道士笑道:“施主不用着急,我说过,咱两前世有缘,今日相见,理应尽力相助。”说话间探手入怀,取出一枚丹药,说道:“此药名为‘天机一粒’,遣人送回家中,快马赶路,令堂服用后,可延七日性命。施主且放心赶考,事成之后返家,母子尚有机会见面。”
钟庆余连连致谢,珍而重之藏好药丸,匆匆而出,自我寻思:“母亲寿命有限,早回家一日,便可多奉养她老人家一天。”想到此处,买了一头毛驴,试也不考了,与仆人一道,即刻还乡。
路行里许,毛驴忽尔使性,掉头回奔,用鞭打它,毛驴死活不走,原地乱跳。钟庆余无计可施,只得另换一头毛驴,结果仍是一般,仆人劝道:“看来天意如此,非要公子考完科举不可。反正还剩下明天最后一场,何必争此一夕之快?不如这样,我先替公子送药,你留下来吧。”
钟庆余万般无奈,只有答允。
次日应试,钟庆余草草答完卷宗,星夜奔驰,赶回老家。凑巧仆人同时到达,主仆两跨入庭院,推门入室,只见老母亲缠绵病榻,奄奄一息,钟庆余取出丹药,和水喂母亲吞服。老太太服药后,病情痊愈,说道:“适才入梦,阴司冥王召我晋见,说道:尔生平并无大罪,儿子孝顺有加,特赐你十二年寿命。”
钟庆余闻言大喜,数日后,母亲红光满面,果然清健如昔。
不久,科举放榜,钟庆余赫然在列。捷报传来,钟庆余喜不自禁,跟母亲说:“孩儿能有今日,全赖道士之助。做人当知恩图报,孩儿打算亲自前往济南府,当面致谢。”
母亲点头道:“理应如此。”于是打点行囊,前往济南。与道士见面,一番寒暄,钟庆余道:“前日得道长丹药相助,救命之德,永不敢忘。”
道士道:“得闻施主高中,老夫人又添阳寿,可喜可贺。此皆施主仁孝,感动上苍,贫道只不过略尽绵力,不必如此。”
钟庆余讶然道:“家母添寿一事,在下并未外传,道长何以知之?真乃神人也。敢问道长:在下前程如何?”
道士道:“施主命无大贵,然寿命悠长,活到九十岁,不成问题。你我前世有缘,同为僧侣,施主前世贪玩,投石击犬,误毙一蛙。此青蛙已投生为驴,若论因果轮回,施主本应折寿。只是为人至孝,故尔无恙。但尊夫人前世不贞,为人放.荡,只怕命犯灾星,活不过今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