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言,在古语中,就是牙齿的意思。
战场一瞬间有些沉默,过了一会儿,那十二个大汉猛然开始敲鼓,战士们又开始大声的嘶吼。
沈军明松了口气,将已经向前跑了一步的右脚收回来,想了想,将手中的兽牙不动声色的收回衣襟中。
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上座的萧玉渊,整个人跌在软座里,看起来刚才紧张的不行。
天战接过侍从手中递给他的宝剑,高高举起,对准天空:“上苍——对我大琨不薄!”
一瞬间,呐喊声、吼声,响彻苍穹。
☆、狼!
第十七章
这样振奋人心的吼声持续了很久,天战气势恢宏的站在上座睥睨战士,过了一会儿,等到他们都平复了心情,天战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安静,同时嘴上大声吼:“肃静!”
士兵们立刻安静下来,整个战场安静的能听到人们的呼吸声。
天战说话的时候显得很有说服力,加上旁边十二个壮汉敲打的鼓声,任是沈军明这样淡漠的性子,也被天战鼓动的有些热血沸腾。
天战宝剑高高举起,对准天空,然后猛地向前劈去,用极大的力量稳定在自己胸前,吼道:“你们相不相信,大琨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士兵们的声音开始有些不齐,显得淅淅沥沥的,还有点窸窸窣窣的杂音,但是也在回应:“相信!”
天战并不在意,用更大的声音再次吼,这回声音都嘶哑了:“你们愿意不愿意为了自己的家乡奋战?!”
这回士兵们再也没有迟疑,回答:“愿意!”
天战将手中的宝剑收回来,劈着声音喊:“你们要不要战争?告诉我!”
士兵们被天战这一连串的问句鼓舞的热血沸腾,兴奋的挥动着手,队伍中已经出现了骚动,任是沈军明都忍不住佩服天战的演讲能力,就看士兵们扯着嗓子,一声一声的喊:“要战争!要战争!”
天战面色惨白的笑,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甚至有些透明的意味,天战等到士兵们激动的劲儿过了,重新让他们安静,然后哑着声音道:“你们告诉了我你们的答案,你们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我愿意待领你们,一起走上前方的战场——相信我,灭亡不是我们的命运!”
天战看了一眼萧玉渊,指着张小合,问:“王爷,他叫什么名字?”
萧玉渊别了一下脸,叹了口气,说:“他姓张。”
天战点了点头,道:“既然确定了就是他,他就是我的副将,日后张将军就要来到前线与我们共同作战。”
萧玉渊脸色白了白,却没有否认。
天战对着下面的张小合喊:“将军,你过来,当着兄弟们这么多人的面,让我给你占卜一下,看看你究竟应该怎么做,才能使得我大琨万事兴隆。”
张小合愣了愣,没有反应。
天战咳嗽一声,从袖口中抽出一块黑漆漆的东西,轻轻握在手中,敛神放在胸口处,过了一会儿,面色惨白,转头对着旁边的侍卫命令道:“快,烧一盆火。”
天战紧紧闭着眼睛,手指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颤抖,用力的几乎要抠到胸口里一样。他的嘴唇颤动,强忍着咳嗽的模样,明明已经是惨白的像是鬼一样的脸色,现在竟然还能更苍白一分。
等到那盆炭火端过来的时候,天战额头流出了冷汗,将那黑漆漆的东西扔到了火里,低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天战的战衣被风高高吹起,手里拿起一根毛笔,双眼紧闭,过了一会儿就看那火盆的火骤然窜高,盆里黑色的东西似乎也被烧成了红色,随后火焰才慢慢下去。
天战拿起笔,也不顾烫不烫,将盆里的东西拿出来,仔细的看,然后把上面的灰烬用毛笔扫去,手指被烫的通红。
天战转过身,面色复杂的对着张小合道:“龟甲占卜,卦象为直,神将,如果可以的话,卦象的意思是让你去……”天战顿了顿,道:“让你去刺杀。”
天战解释说:“【黛陶】幼皇今年刚年满五岁,整个帝国运作全靠相国,相国一死,全国混乱,方此可以百战不殆。”
张小合向后退了一步,摇头:“杀人?不,我不……”
天战轻轻咳嗽一声,冷着脸说:“你被七杀选中的那一刻,手上就不可能全都是干净的。”
张小合奇怪的转头看了看沈军明,喃喃地说:“不是我,是——”
沈军明狠狠地瞪了张小合一眼,比划着口型,道:“闭嘴!”
他不想让这个天战知道雪狼究竟在哪里,看天战连雪狼的名字都知道,心里觉得阴暗,加上天战刚才说要伤害雪狼,害怕天战真的付诸于实际,手心都出汗了。
张小合一看沈军明这架势,马上闭上了嘴,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深沉道:“我知道了。”
天战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过了一会儿,老老实实的弯腰做了个揖,声音放缓:“不知足下是否方便将七杀唤出来?我们可以一起商讨。”
张小合心里哀叹:‘这哪儿能是我唤的出来的?要死。’
天战看张小合面部表情扭曲,也就明白了个大概,道:“是不方便吗?那算了,反正日后还有时间。”
天战从袖口中掏出另一块黑漆漆的东西,说:“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张小合疑惑的看着那黑漆漆的东西,问:“这也是龟甲?”
“不是的。”天战笑道,“外面是【黛陶】国的黑陶,里面包裹的是我国镇国之宝,琨。”
张小合上下打量那平凡无奇的东西,问:“就是这个?黛陶和大琨打仗,只是为了得到这个东西?”
“他们要的不是这个,他们要的是琨脉。”天战冷冷的说,“痴人妄想。”
张小合伸手接过来:“为什么要给我?”
“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天战道,“这是属于七杀的,自然也是属于你的。”
张小合咋舌,想,这么珍贵的东西,还是赶快还给沈军明的好。
天战眼神放缓,忍不住又咳嗽了一声,道:“刚才真是失礼了。我对七杀殿下并没有半点不敬之意,只是想用激将法将你激出来罢了,军营里人太多了,我不可能从中准确的分辨。”
张小合叹了口气,想,你激出来的可不是将,你激出来了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沈军明已经大概明白了什么情况。这个天战,想利用七杀帮他打仗,而且要用七杀去刺杀敌国的摄政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说什么龟甲占卜,肯定是骗人的,大概先前就想好了,到这里装神弄鬼。沈军明下定心思肯定不让七杀遭受危险,但是又觉得奇怪,这个天战为什么会知道七杀的名字?他还知道别的吗?
天战邀请张小合去大堂喝酒,张小合推却了,他心里惦记着那块玉,想要早点还给沈军明,就说自己要去茅厕,混了出来。
天战嘴角的笑缓缓的收回来,过了一会儿,端过一盏酒,仰头饮下,冷冷的说:“叫人跟着他。无论他碰到了什么人,回来都要告诉我。”
张小合回到了军营,和沈军明叫苦:“我觉得我就是犯傻……为什么非要那时候冲出去呢,给你添麻烦了吧?”
“没有。”沈军明道,“幸好你出去了,要是我冲出去,那将军现在不一定就能好好地活在这里。”
张小合嗯嗯的应了两声,过了一会儿从袖口掏出那块被黑陶包裹着的琨,道:“天战将军说这块玉是属于七杀的,回头你还给它,看看七杀要不要。”
沈军明伸手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觉得很奇怪。
那味道……
沈军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非要说出来的话,大概就是‘温润’的味道吧,手握着那黑陶,觉得像是握住了谁的心脏,好似那黑陶有生命一样,在不停的跳动。
沈军明拿出张小合给他的那把弯刀,想了想,想将那黑陶敲碎。古代冶陶大多用黏土,也没什么硬度,沈军明怕伤到了里面的玉,用的劲儿有点小。
敲了一下,竟然没有敲碎。沈军明沉气,稍微用了点力,但是连个小口子都没有敲出来。
“奇怪。”沈军明道,手上用了狠劲,又是用力一敲,却仍旧是没有一点裂痕。沈军明的臂力虽然不能和前世比,但是刚才那一下分明是可以将同等大小体积的石头都敲碎了的力量才对。
张小合看沈军明大刀阔斧的架势有些惊愕,过了一会儿才说:“这黑陶是【黛陶】国的国宝,烧制过程无人知晓,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外部极其坚硬,只有从内部才能将其击碎。”
沈军明上下打量那黑漆漆的小东西,说:“很神奇,我从没见过这么坚硬的陶器。”
“可是现在黛陶国的烧制技术已经失传,国家元气大伤,这才着急想要攻打大琨,夺取大琨玉脉。”
沈军明对这种事并不在意,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就低头仔细看那黑陶,觉得很有意思。
张小合叹了口气,怕他待在这里给沈军明添麻烦,连忙走开了。
沈军明侧耳倾听,觉得周围没有什么人,就闭上眼睛,想试试自己就这样‘冥想’,能不能让雪狼出来,沈军明闭着眼睛,想着雪狼的身影,随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的仿佛能看到雪狼的毛发,感受到他的体温,伸手就能摸他的头……
沈军明伸手打算摸一摸,却扑了个空。沈军明睁开眼睛四处看,很失望,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时,沈军明觉得自己的后背一热,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靠在了他的背上,亲昵的拱了拱。
沈军明心猛地跳了一下,转身,唤。
“狼。”
☆、肉白骨。
第十八章
雪狼呜的应了一声,像是没蹭够一样,用力的贴着沈军明的后背。沈军明转过身来,那狼还打算跟着沈军明的后背,结果被沈军明一把搂在了怀里,放到自己腿间,贴着沈军明的胸口。
沈军明顺着雪狼颈部的毛,感叹:“原来真的是我想你你就能过来的吗?真厉害。”
雪狼抬头看了看沈军明,伸出舌头舔沈军明的脸,顺势还要含住沈军明的耳朵。沈军明的耳朵很敏感,每次都能被雪狼激的浑身哆嗦,这次学乖了,躲了一下,伸出手指头让雪狼含。这一伸手,手中的黑陶立刻就呈现在了雪狼的眼前。
七杀歪着头看了看沈军明,半晌,抬起头,将沈军明的手指吐出来,神情复杂的看了看沈军明。
沈军明摸了摸他的头,却被雪狼躲开了。沈军明愣了一下,以前他这么摸七杀,他从来没有避开过。
沈军明犹豫了一下,伸手又想摸,结果这回雪狼是真的躲开了,而且站了起来,甚至向后退了一步。
沈军明心里一凉,问:“怎么了?”看雪狼复杂的盯着沈军明的手,沈军明扬手一看,雪狼在看他手中的黑陶。
沈军明连忙开口否认:“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以为它是你的,不是你的吗?那我就扔了,你别害怕。”
大琨国的国宝,这么轻描淡写地就要被扔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能被气得吐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军明竟然听到雪狼叹了口气,他觉得很奇怪,狼能叹气吗?一定是相处的时间太长了,他错把雪狼当成人了。
沈军明抬手就要把那黑东西扔出去,却看到雪狼先他一步将那黑陶接过来,想了想,很是犹豫的,将那黑陶含在了嘴里。
沈军明大惊,这可不是什么干净的东西,怎么能让雪狼进口?沈军明看着雪狼蹲坐在地上,急促的喘气,嘴里含着那东西,沈军明连忙冲上去,伸手就要撬开雪狼的嘴,口上说着:“这不能吃,你快松口。”
雪狼转了一下头,不理沈军明。沈军明锲而不舍,跟着七杀的头就走,看着七杀喉咙‘咕咚’的咽了咽口水,更是害怕它把那东西咽下去,偏偏手上不敢用力,只能喊:“七杀,你张嘴!”
七杀又把头转到了另外的别的地方,嘴角一条修长的口水,死活不张嘴。
沈军明也不嫌脏,帮雪狼把口水擦干净,不能强迫,但是沈军明也不会说引.诱劝诫的话,只能半威胁半劝诫的一直重复说:“你快张嘴,不然……你快张嘴!”
过了大约一分钟,雪狼的喉咙里发出那种咕噜咕噜的声音,沈军明急得都快要跳起来了,特别害怕七杀自己把自己给噎死,幸好,就在沈军明要用蛮力的时候,雪狼张开了口,乖乖的把那黑陶吐在了沈军明的手心里。
沈军明愣了一下,低头打量那黑陶,惊愕的发现那黑陶变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