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家欢乐几家愁,甘茂的胜利,就意味着樗里疾等人在这一场政治角力中落败了。之前甘茂以左相兼大将军一职,就备受争议,如今攻克宜阳,其影响力就勉强说得过去了,加上秦王的信任,大胜之后的风头,谁要是这个时候再去触这个霉头,就等着倒霉吧。
樗里疾望着神色飞扬的秦王荡,心中不住的喟叹,却也要和其他人一样,向秦王祝贺。这可是他登基之后的第一战。
秦王荡对这一战的胜利更是相当满意,下令对前线将士进行封赏,甘茂更是最大的受益者,赏赐几乎是之前的好几倍。众人心里都清楚,这是秦王在给自己挽回面子之前你们都反对此事,如今证明寡人的决定是正确的,犒赏功臣,自然就是犒赏寡人自己。
他这点小心思,在久经宦场的官吏门看来简直不值一哂,不过谁都不会这个时候添堵,反而又山呼海啸,向秦王表达祝贺。
孟贲和其他人一样,都在对秦王进行的吹捧,但是内心里却七上八下,是另外一副心事。
秦国厉行律法,但是人亡政息这件事情,是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的,即便是秦昭王车裂商鞅,依然以商君之法行事,却也无法阻止下面的人偷奸耍滑,其威慑力自然不如商君在时那般。当然,比之东方六国,还是要严苛的多。
比如最重要的一条户籍制度,就让东方六国想要渗透到秦国之中,就无比困难,非秦国本地人想要在此立足,自然是非常困难的,必须有人作保,若是被保之人出现触犯律法之事,保人同样也要有连坐之苦。正是基于这样一个原因,秦人自然是不愿意招惹是非的,对于外人的排斥也就特别强。
这也是为什么东方六国几乎都有赵国间谍机构的组织,而在秦国却始终难以突破的原因,这也让负责建立赵国情报网络的乐毅操碎了心。
孟贲来到秦国之前,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是藏在秦王身边,熟悉这位大王的秉性,摸清秦国的举动,适时将消息传回赵国。只不过让孟贲疑惑的是,即便自己知道了,又如何传递回秦国呢?乐毅却微微一笑,临来之前送给他三只鸟,乐毅说,这叫信鸽。
这应该是最近几年,穿越者赵雍先生带给这个时代的另外一项重大发明了。其实很多年前,当他知道这个时代还没有所谓的飞鸽传书的时候,赵雍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驯养一批信鸽,作为赵国军情传递的重要工具。只不过一直以来忙于各种事情,却把这件大事给忘却了。直到楚国人把芈姒嫁了过来,赠送的礼物中竟然包括了鸽子,他才想起来这件事情。原来,在楚越之地,已经开始饲养这种鸽子,只不过也仅限于贵族才有这种爱好,平常人家连自己吃饭都是问题,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养这种动物呢?是以养鸽这种事情,在民间并不普及。
知道了这个消息,赵雍忍下了将这些鸽子炖汤的冲动,一边让乐毅派人去楚越之地收集购买鸽子,一方面根据自己前世的经验,指导随着芈姒嫁过来的养鸽人驯养鸽子。谢天谢地,好在养鸽这种事情,即使在他那个年代,也有人热衷,而自己的好友的爱好就是养鸽,有事没事带着自己的宝贝去参赛,自己耳濡目染,说不上是其中的大家翘楚,却比这个时代的人,领先太多了。这样摸着石头过河,才勉强在赵国的边疆和邯郸之间,建立起初步的通讯网络。
当然,赵雍不会蠢到用飞鸽传书代替驿站,因为相比较起来,飞鸽传书的方式不确定性太多,若是被猎人或者天敌狩猎到,又容易出现意外,是以赵国的通讯网络,是以驿站为主的。信鸽只负责传递秘密消息,还要辅以加密文字,过程要复杂的多。
而为了孟贲这次入秦,乐毅将两种方式进行了结合,在秦、韩边境建立起赵国的间谍机构,专门负责从秦国的情报往来,再通过驿站传递的方式送回邯郸。这样一来,可以大大减轻秦国严苛律法对间谍渗入的难度,同时也能够熟悉秦韩之间的交通要道,可谓是一举多得。
而就在今日之前,孟贲就收到了来自赵国的飞鸽传书,内容很简单,就是要孟贲为甘茂说好话,撺掇秦王上前线封赏甘茂。目的是将甘茂捧杀,甘茂这个非秦人得到的荣誉越高,他和樗里疾的矛盾就越深,而挑起两人的内斗,赵国就有机可趁。同时,也让樗里疾更加边缘化,这个号称秦国智囊的人物,无论是谁,都不能小瞧了他。
既然如此,接下来该怎么做,孟贲就了然于胸了。
“大王,左相此战大获全胜,又获得了宜阳,还是大王刚刚继位就获得的大胜,实在是值得大大庆贺一番。莫不如大王亲临前线,劳军慰问,最是妥帖。”
孟贲刚刚说完,众人眼神中无不流露出遗憾之神色,心想自己为何没有想到这一点啊。这个时候不抓紧时间拍甘茂的马屁,更待何时?一时间,众人对秦王的祝贺,又变成了对甘茂的吹捧。而久在秦王身旁,乌获和任鄙更清楚,还有一件事情更能让秦王动心。
“大王,久闻周王畿之内有九鼎,乃是当年禹王聚集九州之金所铸造,后来被周天子所得,才成了传世之宝。”乌获说道,“既然是九州之鼎,当应九州所有,而不能让天子一人所据。别的诸侯我们无话可说,雍州这座宝鼎,当应该回归咸阳,为我所有。”
乌获和任鄙是粗人,自然不懂什么鼎的象征意义,但是,这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当年楚庄王北伐,就派人到周王畿问鼎之轻重,结果被王孙满委婉劝谏,才作罢了心思,如今这两个人竟然还想将之据为己有,如何不让这些人大惊失色。
“唔,似乎有些道理。”秦王荡点点头,他自然不是乌获那些人无学无术,自然知道这段典故,也没有想据为己有之意,但是却对鼎的轻重,有些感兴趣。
“大王,万万不可!”樗里疾忍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即使被秦王怨怼,也要出来阻止此事了。“周天子虽天命日衰,却依然是天下共主,不可轻侮。平日里各路诸侯浑然不当其事,但是要真的计较起来,让东方六国以此为借口,对我秦国发难,则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局势,定然急转直下。加之刚刚占领三川,立足未稳,恐怕六国发难,三川就失而复得,如此所耗费之钱粮兵马,具都付之东流,更要调配兵马,抵抗六国联军的袭扰,如此,则亡国之日不远!”他说着,手指着乌获和任鄙道“此二人惯于逢君之恶,乃是奸邪小人,若是大王不将其扭送法司,臣亦愿将其斩首于大殿之上。”
樗里疾说着,就抽出腰间宝剑,就要朝着乌获二人砍去。两人着实没想到,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建议,竟然惹出这般事端,但是樗里疾乃是先王托孤大臣,自己和他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焉敢造次,只能奔跑躲闪。樗里疾依然紧追不舍,两人也是奔跑不停,三人就在大殿之上如同戏耍一般,到真的让所有人目瞪口呆了。
樗里疾追了片刻,想起刚才引起此事的罪魁祸首,其实是孟贲,却见他好整以暇,似乎并不打算介入,樗里疾大喝一声“哼,你也不是什么好人!”说着,就冲向了孟贲。
孟贲不是秦人,对于樗里疾就不像乌获那般重视,见这位冲杀过来,而自己没有觐见佩剑的资格,也不躲闪,双手一擎,就抓住了樗里疾的手腕。
此人的确是力量惊人,樗里疾被掣住双手,丝毫挣脱不得,心中大骇,果然不是空有虚名。但是此刻被制住,也就无法可施,只能吼道“放肆!快松开我,某乃秦国相邦!”
孟贲冷哼一声“既然是相邦,自然要听大王的话,大王尚且没有下令,相邦为何如此着急。”
经过孟贲这一提醒,秦王才想起来,自己才是这些人的主人,于是面色一紧,命令樗里疾赶紧住手。樗里疾心中一叹,知道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也只能认命似的,回到自己的位置。而乌获和任鄙两人也回到他们的位置站好,却警惕的看着这位老臣,唯恐被其暴走伤害。
“右相担心之事,寡人清楚了。寡人自然是知道该如何去做,这一点,相邦无需多言。”说着,他转身看向殿内诸人,“前线军士苦战半个多月,又是寡人继位之后第一个大胜,其意义不言而喻。寡人决定,亲自前往前线,劳军慰问。此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能再加劝谏。”言辞之间,已经多有不满了。说着,直接就离开了大殿,将樗里疾等人晾在了那里。
这两天还是要忙着考试,到了关键时刻了。今天忙里偷闲写两章,各位先解解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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