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们打算在这里住上一晚,郭云深自是表示了欢迎,立刻就让府中下人去收拾客房,顺便准备晚饭了。
用完晚餐之后,郭云深又让人沏了热茶,几人才在屋中闲聊起来。
如今变法在全国各处闹得沸沸扬扬,再加上谭嗣同又是维新派人士,他们所聊的自然是变法这个话题。郭云深虽然年纪大了,但对于变法之说却是十分感兴趣,而谭嗣同见这位名震武林的老前辈询问起如何实行变法,以及变法的可行性,不禁将自己的思想和各种主张一一加以详述,最后更是慷慨陈词地道“如今国家积弱,接连遭到外国列强欺辱,再不变法图强,只怕会有亡国之忧。学生这次奉旨进京,就是希望能尽其所学,寻求一条强国富民之路!”
听到他一番心怀天下,以救国为任,气猛志锐的话语,郭云深大为欣赏,当场出言夸赞起他来,更嘱咐李存义他们一定要安全护送谭嗣同进京,万不可有任何闪失。
李存义和大刀王五自是郑重应承下来!
厅堂中之中,只有裴浩并不看好谭嗣同此行,有些想要劝他不要去,但却知道定然没办法轻易说服对方。
他知道谭嗣同未来的结局,如果这个时空的历史没有出现偏差的话,变法维新是注定将要失败的,在现今而言,这根本就是一条行不通的路,甚至还有可能为此丢掉性命。
按照历史的记载,谭嗣同进京后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变法就失败了,不但以他为首的戊戌六君子被杀,还有很多参与维新变法的人士都遭到了大肆逮捕。
维新变法为何会失败,在后世看过这一段历史的裴浩自然有所了解,其失败的最根本原因,便是在于皇帝无实权,也无军权,更缺少官员和百姓支持,因此,以慈禧太后为首的反对派势力一起,维新派就无法阻挡,很快就被溃败了。
“咦,裴兄弟可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谭嗣同注意到了裴浩那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情,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忍了回去。
闻言,裴浩在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变法一事,困难重重,谭先生即便是安全入了京,只怕前方也有千难万阻,难以成功。”
听到裴浩的话,厅中几人神情全都一变,李存义更是轻喝了一声“裴师弟不可妄言!”
就连郭云深也微微皱起了眉头,觉得他一个小辈,不该参与进来谈论国事,更遑论还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
倒是谭嗣同并未在意,淡淡一笑道“裴兄弟所言不错,变法之事确有重重阻碍,不过我辈中人自当披荆斩棘,方能救国图存!”
只是见到裴浩依旧不以为然,看样子好像并不认可他的话,谭嗣同脸上原本温润如玉的笑容才渐渐消失,肃然开口“似乎裴兄弟是不看好我们维新变法?”
“谭先生误会了!”裴浩摆了摆手道“并非是因为变法不好,如今这个世道,也确实是该变一变了。只不过自古以来,变法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之事,以眼前的局势,先生当真觉得这是一条可行之路吗?”
没等谭嗣同回答,他顿了顿又道“其实所谓变法,就是要从当前那些旧有势力手中夺取权力和资源,然而那些权贵阶层,又岂甘乖乖交出自身掌控的权利?”
听到他的话,谭嗣同一时有些哑口无言。他本就出身官宦之家,自不是那种只有一腔热血,却不知现实为何的愤青,当然知道权利倾轧是何等的残酷。
只是他本能觉得裴浩的话有些不妥,另外即便如此,这也不是他退缩的理由,不禁摇了摇头道“裴兄弟所言固然有理,但是此次变法并非这么简单,上有天子旨意,下有万千学子参与,更有天下百姓鼎立支持,上下一心,民心所向,如此洪流,又岂是那些顽固派轻易能够阻挡?”
“先生错了!”然而,裴浩却是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当今那位天子并无实权,也无文武百官支持,更无军力,光靠读书人和百姓,如何能镇压那些反对势力?要是那位西太后一出手,便唯有失败一途……”
“住口,裴师弟,不得在谭先生面前胡说八道!”却是李存义一脸怒容,喝止了裴浩的话。
然而他的一番话,也将谭嗣同惊得脸色发白,就连大刀王五和尚云祥等人,亦是脸色大变。
但紧接着,谭嗣同却是伸手止住了李存义,对裴浩道“没关系的李大哥,让他继续说下去吧,我们维新变法的其中一条,就是要广开言路,裴兄弟不论有什么想法,自然都可以畅所欲言。”
裴浩没有在意李存义等人的眼光,说道“谭先生,小子并非是反对变法,相反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变法能够成功,好让我们的国家强大起来,不再受外强欺凌。可惜理想与现实往往是两码事,维新变法的主张虽然不错,但却不符合现实,而且你们也太急进了,这必会导致变法失败。”
说完,他也将后世所记载有关变法的史料,以及他自己所知道的一些失败原因一一分析出来,并郑重告诉谭嗣同,希望他慎重考虑此次进京之行,以留待有用之身,另谋救国之策。
听完他句句在理的分析,不止是引起了谭嗣同的深思,就连他的师傅郭云深,还有李存义和大刀王五等人,也全都对他刮目相看,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能有这样的见识。
好半天后,谭嗣同才长叹了一声“裴兄弟分析得确有道理,如你所言,此次变法的确失败的可能性极大。但不管如何,谭某此次入京都是势在必行,哪怕真是败亡一途。只要我们的牺牲,能够唤醒大多数国人麻木的内心,振奋国人的斗志和精神,让大家明白变法的意义,那就算是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