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离开的那一天,没让人送,说想自己坐车走。许景严便喊了车,替他将行李拎上去,当行李放置好,他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便看见顾北在家楼上冲老管家挥手。
高楼之上的人脸寻常人看来或许会模糊,可在许景严眼底却分外清晰。
他能看见顾北趴在窗户边,那手晃得大力,似乎一点儿也不难过,脸上的表情却一点点暗淡下去。
车门打开,许景严收回视线,扶老管家登上悬浮车。
登车之前,老管家还不忘回头和顾北挥手,挥了半天,才坐上车。
“您以后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车门关闭,许景严微微弯腰,撑在车窗边说:“我的私人号码您知道的,它永远对您和您的家人开放。”
老管家怀里抱着一摞顾北给他挑的礼物,他低头看着那些大包小包,仿佛能透过那礼物,看见十二三岁时的顾北。
然后,老管家扭头对许景严说:“我没什么别的愿望了,先生。”
说完之后,老管家再次看向楼上趴在窗边的顾北,年迈的脸颊上露出了几分深深的不舍与无奈:“但小北确实已经好几个月没有高高兴兴地笑过了。”
然后目光望向许景严:“您也是如此的,不是吗?”
许景严顿住。
“我没什么别的愿望。”说完那句话后,老管家再次重复道:“您和小北余生平安喜乐,对我来说便已经是最大的心愿。”
老管家还是不知道两位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半年下来,每一回顾北晚归,许景严或担心,或直接出去找的反应他都看在眼底。
老管家觉得有这样的反应在后,那么无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都不该是不可解的才对,即便每一次许景严都不允许他告知顾北,老管家也依然认为,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该是会想过去一般才对。
语毕,老管家再多看了他和顾北一眼,直到悬浮车向前驶离。
车辆越来越远,许景严在原地站了会,耳边反复萦绕着老管家说过的那么几句话。
他说,小北已经好几个月没有高高兴兴地笑过了。
然后说,他也是如此。
他知道顾北为什么不高兴,但他又为什么呢?
一段段回忆如雪花般在脑海中落下,许景严就这样站了不知多久,感到耳边有一阵风过。
他想起什么,再次回过头来,却发现高楼里挥手的人已经将手收回去了,人也不再在窗边,不论许景严怎么看,都无法再在那扇窗内捕捉到有关顾北的一星半点。
他于是收回视线,慢慢走回家中。
一楼顾北的房门紧闭,没有丝毫要打开的意思。
许景严盯着那扇门看了良久,墨色的眼底各种情绪翻来覆去,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走回了自己房间。
老管家平日在家中的动静虽然不大,但没有他的家,温度却陡然降了下来,仿佛在宣告着他和顾北之间最后一根衔接的线条都在缓缓松开。
之后顾北还会选择去异地念书,有时间这么强大的推力,那些往事总有一天会被盖过去。
许景严却莫名一点也不希望它被盖过。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顾北三岁,他便认识了他,往后更是看着他在自己身边一点点长大,顾北也是如此,十二岁之后,许景严清楚明白后者的世界中占最大比例的一定是他自己。
这样的存在对彼此来说必然重要无比,但也正是因为重要无比,意味着它能够影响很多东西。
顾北还小,还没有看过更大的世界,他可能没有想过当下一句喜欢,未来倘若到雪崩之日,他们之间会变成什么样。
也或许没有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他看到了更大的世界,为后者而驻足时,这份受年少影响太深的感情会何去何从。
至于许景严自己。
他承认他不愿意和顾北的关系一直这么僵化下去,也承认他非常在意顾北的感受,不愿意他真的就这么去到那离他天南地北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