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大太太笑着道:“丫头大了就要学着当家理事,很好很好,要耐心跟你娘学,你娘管家倒是好样的。”
“嗯。”聂蓉蓉答应着。
披风穿好,聂蓉蓉带着丫头婆子回去,没直接去聂二太太屋里,先回屋换了身衣服。随着年龄渐长,衣服也就跟着换的更勤,只是在家里衣服就要换几身,到出门的时候更麻烦,丫头要带上一包衣服随时更换。
进到聂二太太屋里,旺财家的正跟聂二太太说着话,看到聂蓉蓉进来,旺财家的赶紧住了嘴,聂二太太招呼聂蓉蓉自己身边坐下,知道她中午饭是跟聂大太太一起吃的,也就随口问了句吃的什么。聂蓉蓉便把首饰送到的事说了,又让章婆子拿给聂二太太看看。
聂二太太笑着道:“你大哥疼你。”
丫头端上茶来,聂蓉蓉笑着道:“母亲刚才说什么呢。”
“是园子的事,正好你也来听听。”聂二太太笑着说。
旺财家的这才接着往下说,新园子修好了,然后就有人上门来求承包了,这也是大户人家的惯例,一般花园里都会有各色花草,池塘里还能养鱼,这些东西都可以取利。
一般人家的花园,都是直接承包出去,一个园子除了平常维护之外,还要主人家一定的财产。然后园子里头出产的东西则是承包人拿出去卖钱,不然主人家自己打理,既花了人力,又浪费了东西,还不如这样子省事。
“我也不要他们的东西,每年拿三百银子来就好,全部折现。”聂二太太说着,东西有好有坏,有高档有次品,收东西的时候弄不好就会缠嘴,还不如直接拿银子来省事。家里缺什么,她再拿银子去买,倒是省了几分事。
旺财家的道:“是,我这就去与他们说。”
“还有,家里有姑娘有媳妇,来打理园子的必须是妇人,男子一概不准进去。”聂二太太又叮嘱着。聂蓉蓉一天天大了,方七和冯惠姐又是年轻媳妇,要是随便放男子进来,惹出事来麻烦就大了。
“是。”旺财家的答应着。
旺财家的话完退下,聂二太太也得空喝了口茶,刚放下茶碗,又有贴子送过来。是沈家送来的,沈家大爷与周家大姑娘订亲,虽然是娃娃亲,沈太太也打算摆上几桌酒席,把亲友们请请,也是让众人知道两家订亲了。
“这倒是郎才女貌的一对。”聂二太太不禁笑着说,虽然沈大爷还很小,但看看他爹也能晓的,长大了肯定妖孽,至于周蕊的美貌己经能开始显露了。随即笑着对婆子道:“我准时到。”
第七十二章
入冬的第一场大雪落下来,聂蓉蓉的日子也闲了下来。天气太冷,早上的课己经停了,聂二太太又怕她来回走动冻着,早晚请安都先暂免,只让她在屋里吃饭。闲倒是闲了,但这么冷的天,虽然有碳火盆烧着,聂蓉蓉仍然觉得缩手缩脚,针线也不坐,只在榻上坐着保暖。
“果然是沈家的排场,只是订个亲,就摆了那么多桌,连知府夫人都去了,实在是难得的脸面。”章婆子碳火盆旁边坐着,一边坐着针线一边说着。
聂蓉蓉笑着点点头,这事章婆子说几天了,其实也不怪章婆子婆絮叨,连知府夫人都过去道喜了,沈家的面子是太大了些。再加上那天过来送礼道贺的人,据车夫说,几大箱的东西往沈家府里送。
“不过要是说到郎才女貌,别说全青阳,就是大珠地界上也寻不出这样般配的了。”章婆子笑着说,说是单说一个也许能寻的出来,难得的是一对,将来他们长大成亲生了孩子该是何其俊美。
“这倒是,更难得的是周妹妹言谈举止,实在是大家闺秀的榜样。”聂蓉蓉笑着说,不然沈太太也不会下手这么早,沈家大爷还不懂事呢,亲事就订下来了。
章婆子笑着道:“周家是京城国公府的旁支,周太太还是国公府的媳妇,后来分家出来,身边的婆子丫头自然不同。这回沈周两家订亲,连守备白家也来人了,叙起来说跟周家是亲族,也特意来道喜。”周家那样的出身,看看周太太的言谈举止,也就不奇怪周蕊的家教了。
“大姑娘在屋里吗?”权秀兰弱弱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来的是丫头,章婆子并不起身,月儿倒是下楼去迎。虽然方七在聂家很不受待见,但权婆子和权秀兰在聂家上下的人缘不错,这母女俩个确实很会来事。权秀兰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是她给送点心的,权婆子的手艺确实不错,而且她也十分勤快,常打听主子们的喜好,隔不了半个月就送盘糕点来,说是方七让送的,但谁都知道是权婆子自己做的。
没一会脚步声响起,权秀兰提着篮子上到楼上,头上还顶着雪花,冻的小脸通红。把蓝子放到榻上小茶几上,见聂蓉蓉见礼,笑着道:“三奶奶命我母亲做了几样小点心,刚刚出锅的,让我拿来送给姑娘尝尝。”
说着权秀兰把盒盖打开,把几碟小点心端出来摆好,把篮子放到下头。也说不上特别精致,特别精致的权婆子也做不出来,不过是手艺不错,再者也是实在是有心,这样的大雪天,人人都猫在屋里,她们母女却还是忙碌着。
“难得有心了。”聂蓉蓉说着,看到权秀兰头上的雪花便道:“外头雪正下的紧,坐下来喝杯茶,也吃块点心,你们母女实在辛苦。”
权婆子如此辛苦讨好聂家上下,若只是为了自己,其实不必如此。她们是卖身进府的,就是方七被休出去了,她们不用跟着出去,这跟陪嫁还不同,她们是直接卖了聂家了。方七出去了,她们继续留在聂家使唤,只是分配到别处去。
权秀兰哪里敢坐,推让一会月儿拿了个小脚踏,权秀兰这才敢坐下来。小丫头端茶上来,聂蓉蓉便道:“也给权姐姐倒杯茶,难为她下着雪过来,喝杯热茶去去寒气。”
小丫头赶紧又端了一杯过来,权秀兰连忙站起身来道谢,这才敢接过来。聂蓉蓉也拿起点心吃,也可能真到长身体的时候,再加上天气比较冷。饿的比较快,再加上老师教规矩时还有吃饭礼仪,一个大家闺秀哪好意思吃饭要第二碗呢。幸好厨房里有专门做点心的婆子,派个丫头过去随时可经要到,不然还真要饿到了。
聂蓉蓉正吃着,章婆子却是看看权秀兰道:“姑娘这身是今年才做的吧,怎么就显得小了。”下人的四季衣服款式基本上是一样的,只是颜色不同,有时候料子也会有点差异。权秀兰身上这身明显是才做的,结果衣袖就有点短了。
权秀兰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深秋的时候量的尺寸,不曾想到冬衣就不能穿了,身量长高了没办法。小声道:“当时量尺寸时己经说了做长些,没想到还是短了,将就一下也就过去了。”聂家的衣服是四季都有,到春天就好了。
章婆子看看她的身量道:“我看你的身量跟三奶奶差不多,三奶奶怎么不赏你两件。”
下人的衣服是按件算的,主子的衣服是按箱算的,就是方七再不被待见,吃穿用度也没有短过。新衣服不好赏下人,以前的衣服总是有,赏两件也不值什么,权家母女为了方七忙前忙后的,新衣服都得赏得。
权秀兰低头不吭声,方七并不留心这些,当下人的也不好跟主子要。反正也只是有点短而己,其实也不是很明显,将就一下也就过去了。
章婆子也是下人,自然更体谅同样是下人的权家母女,忍不住道:“不是我说主子的闲话,像三奶奶那样的也是少见,你娘是她的奶妈,自小把她奶到大,你又是打小侍侯她,赏两件衣服怎么了,又不是要的多。”
权秀兰缩缩肩膀,看看章婆子不敢说话,只是把头低下来。
“妈妈何必与她说这些。”聂蓉蓉笑着说,当下人的不能说主子的不是,尤其是权婆子母女正侍侯着方七,权秀兰要是敢公开抱怨方七,那肯定是她的错。看看身边的月儿道:“权姐姐的身量倒是跟月儿差不多,月儿今年得了好几身,不如送妹妹两身。”
月儿笑着道:“妹妹要是不嫌弃,我送妹妹两身。”
权秀兰连忙起身道:“姐姐好意,我如何会嫌弃,倒是让姐姐破费。”
月儿只是摆摆手,转身下楼去自己屋里取衣服,聂蓉蓉是个很大方的主子,她跟着聂蓉蓉手里着实很宽余,哪里会把两身衣服看在眼里。
拿了两身今年才做的送给权秀兰,权秀兰十分感激,月儿笑着道:“不值什么的,难为你们母女如此辛苦,下雪天还跟姑娘送点心。”
“都是姑娘的意思。”权秀兰小声说着,至少权婆子是吩咐她这样说的。
聂蓉蓉听得只是笑笑,章婆子向来心直口快,此时便道:“都晓得是你们母女好心,三奶奶连大太太和二太太那里都不去,如何还会满府的送点心。”
权秀兰更不敢说话。
聂蓉蓉便往桌外看了一眼,笑着道:“外头的雪倒是小了些。”
权秀兰连忙站起来,道:“打扰姑娘半日了,我先回去了。”
月儿也跟着下楼去送。
权秀兰拿着衣服回去,先回了自己屋里,并不敢让方七看到。最初方七对权婆子给各房送点心,尤其是给冯惠姐也送了的事很生气,说权婆子丢了她的脸,权婆子与她解释了许久,后来说聂烃现在不在家,要与各房把关系打好,方七这才不说什么,但仍然不太高兴。
要是聂蓉蓉赏了她衣服就算了,结果还是拿丫头的衣服给她的,方七知道了肯定会更加不高兴,把她狠骂一顿,衣服不准她穿。那还不如瞒着她,根本就不跟她,反正方七也不留心她穿什么。权秀兰虽然从小侍侯方七,但她真不想侍侯。本以为从方家出来不用再侍侯人了,看来她是脱不了丫头的命。
回到下房里先把衣服换了,有合身的衣服穿何必穿不合身的。权秀兰又对着镜子照了照,虽然都是下人,但跟的主子是受宠还是不受宠真是差大事,月儿的衣服不管是做工还是用料比她的衣服强。也许当丫头也是有前途的,前提是要跟个好主子。
换了衣服到方七屋里,大太太派了婆子过来传话,因为娶殇和聂烃在外头,虽然是冬天不易出行的时候,聂大太太仍然想到庙里去祈福,婆子过来问方七去不去。其实要不是权婆子一直努力讨好聂家上下,聂大太太根本就不会问她,都不让方七应酬宾客,如何会带她出门。
“这么冷的天去庙里,还真是……”方七出口自然是没好话,凡事她都是先挑刺,然后再说其他。
权婆子却是马上道:“去,如何不去,是为了三爷祈福,再冷也要去的。”
方七还想再说什么,权婆子却是给方七使个眼色,又笑着对传话婆子道:“劳烦老姐姐回去给大太太说一声,三奶奶是肯定去的。”
婆子看方七也不反驳,只以为方七准了,也不再说什么,传身回去。
等到传话婆子出了屋,权婆子就立即道:“我的姑娘啊,你这回跟着大太太出门了,以后也就能出门了。”
方七一直爱交际爱表现,她对聂家一个很大的不满就是聂家不让她出门,现在多好的机会啊,这趟跟着去了庙里烧香,只要表现的好了,以后出门的时候也就多了,其实聂家上下都很通情打理,聂大太太早就说了,只要方七好好的,人家也不会吃撑了非赶她出门。
方七听得在理,在聂家闷了这么久她也实在是闷坏了,能出门透口气也是好的。便笑着道:“还是妈妈想的周到,那我去就是了。”
权婆子心里不禁松了口气,想想又不禁劝方七道:“在婆家当媳妇不比在娘家当姑娘,姑娘也把脾气收收,何必三句不好就要动嘴皮子。二奶奶的母亲是没什么好名声,但二房和三房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住的远根本就见不着面,何必与她争执,看不过去大家各自走开就好了。”若是方七还跟上回那样,宴席没开先跟妯娌小姑干起来了,那她以后真不用出门了。
方七虽然听得很不耐烦,但也晓得若是这回出门若是再吵架,只怕她以后真出不了门,便道:“妈妈都说好些遍了,我记下就是,这回二奶奶就是骂到我脸上,我也不会理会她。”
权婆子心中暗叹,她跟冯惠姐打过两回交道,实在是再聪明不过的女子,才不会骂到方七脸上,亏得她们妯娌之间不用斗法,要是斗起来方七如何是人家的对手。笑着道:“如此就好,谁家求的都是和睦二字,这回又是去庙里,更要小心口舌。”
“好了,好了,我晓的。”方七说着。
第七十三章
聂大太太说要去给聂殇和聂烃祈福,自然是全家出动,连聂二老爷都没落在家里。跑海运的人家都会祭海神,求得海神保佑能够一帆风顺。这样的大型都是在船行,参加拜祭的都是要跟船的走的手水和船工。
青阳还不像海口那样开放,女眷们并不跟男人们一起,则是去庙里上香。这回聂殇出门并不是出海,聂家的船队只做内陆运输,这种天气也不可能出海,聂殇出门去肯定是因为别的生意,聂大太太也没提上香的事,突然间要说去庙里上香,虽然有点让惊讶,但哪个敢不去。
连着几天大雪,到出门时天倒是晴了,早饭过后,聂蓉蓉头上昭君帽,里头皮袱,外头大氅,脚上皮靴,手里捧着手炉。全副武装出屋,早上的风虽然吹的脸颊有点冰,但身上穿的够厚,倒不觉得冷。
这回是全家老小都出门,用的车驾太多,二门上排不开,聂家也不是十分讲究的,直接把车驾摆到大门口。一家老小都到大门上集合,聂炀张罗车马,冯惠姐安排车子坐次,聂家虽然富裕了,但也不可能每人一辆车,养马养车夫实在是一大笔收入。
聂大太太先过来的,看看聂蓉蓉带着丫头婆子过来,便招手道:“跟着我坐车吧。”
“嗯。”聂蓉蓉笑着过去。
说话间聂二老爷,聂二太太,还有柳姨娘也都跟着过来了。聂芸芸还太小今天就不去了,柳姨娘岂能错过这场热闹,特意盛装来了。聂二太太看聂大太太带着聂蓉蓉坐车,便对柳姨娘道:“你跟我和老爷坐吧。”聂家车驾有限,让柳姨娘跟着丫头婆子挤也不太合适,那还不如跟着她坐,也省些事。
聂炀最前头骑马,聂大太太带着聂蓉蓉坐了最前头一辆,聂二老爷,聂二太太带着柳姨娘做了中间一辆,后头还有一辆是方七和冯惠姐坐,最后一辆大车是丫头婆子们挤着坐的,还有一些粗使婆子混不上车的,就跟车走。
丫头们正扶着主子们上车,方七带着权家母女以及小丫头们终于来了,方七今天是盛装打扮,实在是难得有出门的机会,也因为太盛装了,才稍微晚了一会。
权婆子看聂家主人们都准备上车了,知道方七是晚了,便连忙笑着道:“都是我的错,初来乍到不知道钟点,把三奶奶也给耽搁了。”
聂大太太心知权婆子这是给方七开脱,便无所谓的挥挥手,道:“上车走吧。”
权婆子母女也实在不容易,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主子,大雪天也在厨房里帮活着。听她院里的婆子说,权婆子很努力的跟各房下人示好打交道,这么做的目的虽然未必全是为了方七,但人有私心也正常。
前头白马,小厮抬着香油祭品,后头四辆大车,看着也是浩浩荡荡。聂家虽然这几年富了,也常去庙里许愿还愿,并没有固定的香火寺,香火寺也是烧钱的门路,这种高消费商户里头能办起的还没有几家。
聂家常去的青阳城外的广济寺,青阳最大的寺院,虽然做次法事的收费不低,总的来说各方面也都相应的不错。除了几个大商户外,连官家也常过去。
聂家车驾行至广济寺门口,寺中主持早接了传报迎了出来,聂炀先行下马,后头女眷们也跟着下车,聂炀与迎客僧招呼,又吩咐小厮们把香油东西抬进去。女眷们从车上下来,主持过来与聂大太太招呼,然后迎着进到寺里。
聂家要来做法事的事,早就知会过了,庙里一应东西全部都是准备好的。女眷们先到大殿上香,烧香磕头当然不会忘了捐钱。主持又把早就准备好的平安符拿出来,这是开过光的,聂大太太没接,却是扭头看向方七道:“你给小三拿着。”
方七这才上前接过聂烃的,聂大太太又吩咐道:“好好收着。”
聂大太太叮嘱,方七不敢不听,只能答应着。
方七拿了符退下,聂大太太又对聂蓉蓉道:“你大哥的你给他收着吧,我年龄大了,不能像以前那样周全了。”
“嗯。”聂蓉蓉应着,把聂殇的平安符也接了过来。
“好好给你大哥收着。”聂大太太摸着聂蓉蓉的头,意味深长的叮嘱着。
聂蓉蓉不禁看聂大太太一眼,心里总觉得有点古怪,却又不能发问。
前头殿里做法事,女眷们不方便在,主持让着进到后头殿里吃茶说话。因为是常来的,主持六十有余,在女眷中说话行走也没有妨碍,至于上茶侍候的一律是十岁左右的小沙弥。
“家里老大和老三出门去了,我心里总是不太放心。”聂大太太说着,主要是聂殇这趟出门是找海盗王说话,她如何能放心的下。
主持是巴不得天天有人来做法事,寺里香鼎盛和尚的日子才好过,笑道:“大太太诚心,佛祖定然保佑聂大爷和聂三爷平平安安。”
聂大太太轻叹口气,想想她少年青年时何等自信,结果年龄越大,越觉得力不从心,反而开始信起神佛来。
正说着,有小沙弥进来说话,在主持耳边说了两句,主持意外之余神情也有几分犹豫。聂大太太便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