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走路脚步轻盈,一头秀发披在肩头,十分柔顺,乖巧的像只兔子。从侧面看,她的五官就像用刻刀精心修饰过,长长的睫毛轻轻挑动。时而侧头看我一眼,温柔一笑,顾盼间,却带一点淡淡忧伤,惹人心怜。
我仿佛行在云端,感觉四周的影像都模模糊糊的,只有身旁的倩影清晰入目。
“对了,阿冷,你住在哪儿?”她问。
“江边一所帐篷里。”
“帐篷?”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于是,我就把张冬出事的情况大略讲了一遍,并把我夜探临江村的经过也告诉了她。
“我总是觉得,张冬的死没那么简单,临江村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江边那座新坟被人动了手脚,里面的人死的不明不白。对了,还有那只镜子,据说,坟里的女人是被一只铜镜砸死的,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只。”
晨星没有出声,低头盯着路面。
过了片刻,她忽然说:“阿冷,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找到你老乡的尸体以后,即刻离开临江村。”
“为什么?”我停住脚步。
她复杂的看了我一眼,随后,盯着前方说:“现在,我有些后悔跟你讲了那些,但绝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我不希望你牵扯进去,相信我,阿冷,我是为你好。”
我忽然心头一热,说:“不知道原因,我是不会答应你的。晨星,我的师父也是一位殡葬师,他教导我,做人要有一颗侠义之心,敢于同一切邪恶力量斗争,而不是临阵退缩。”
“唉。”她叹了口气,关切的看了看我,摇一摇头,继续向前面走去。
其实,按我最初的想法,找到张冬的尸体最为关键,如果凭我的能力查不出原因,也只得作罢。但不知为什么,现在,我决定一查到底,直到找出真相为止。
我追上晨星,和她并肩走在一起。
“阿冷,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她低声说。
我一拍胸口,牛兮兮的说:“不用担心,你没看我打架这么厉害么?”
晨星被我逗乐了,‘噗哧’一笑,“你呀你!”随后,她抬头凝视着我的脸,打趣的说:“还好没有破相,肿也已经消了,不影响你冷大帅哥勾搭小妹妹。”
“嘿嘿。”我咧嘴一笑,伸手理了理头发。
晨星突然脸上一红,移开了目光…
一番说笑,驱散了张冬出事在我心里留下的阴霾,心情舒缓了许多,不羁的本性便显露出来了。
一夜没睡,二人都有些疲倦,走的很慢,来到村里时,天已经亮了。村里住着许多附近工事上的民工,起床上工的人们,三三两两行走在村路上,不时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向我们射过来,我便回瞪一眼,心说,看什么呀,没见过俊男美女么?
“阿冷,你饿了么?”晨星问我。
我摸了摸肚子,一本正经的说:“胃老兄早就严重抗议了,它向我控诉眼睛。”
“控诉眼睛?”晨星不解的问。
“对呀,它说我偏心,只给眼睛看饱美女,却让它饿着。”
晨星愣了一秒,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脸上一红。
我继续说道:“我对它说,那你想怎样,难不成,你想把美女给吃了?”
晨星啐了一口,笑道:“贫嘴!走吧,看在你英雄救美的份上,我请你吃早餐…”
第八章 东江幽灵
我和晨星跟在别人后头,向村里的早市走去。
其实,临江村说小也不是很小,只是建筑不怎么规范,除了正中几条巷子以外,其它房屋东一处,西一座,比较零散。
村子一面靠山,一面临江。头天晚上喝酒时,老七告诉我,村西的荒地被人包了下来,正在建工业园。我来的时候,在村北数里之外也路过几家工厂,老七说,张冬就在其中一家上班。
村里扩建了许多房屋,租住给外来的民工,本地人大多已经搬了出去。台风刮坏了不少老旧的房子,户主们纷纷赶回来雇人修整。
相对于头天晚上去的那个市场,早市要热闹多了,摊铺林立,人声喧哗。节俭的人们,一般都是买几个包子或者油条,找个地方一蹲,便大啃大嚼。穿工衣的小青年,便点些肠粉豆花之类,坐在篷子底下吃。有些情侣,边吃边窃窃私语,卿卿我我。食物的香气和热烘烘的臭气混杂在一起,不怎么好闻。
晨星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可能由于村里向来比较封闭,很少有这般时尚的就像封面模特一样的女孩出现。吃东西的人都停下来看着她,满嘴的食物也忘了咀嚼。紧接着,就像冲击波一样,一路传将过去,远处篷子底下的人也纷纷探头出来。
女孩儿们交头接耳,品评她的衣着,男的便指指点点,向我射来想要杀人的目光。
晨星被看的很不自在,有些害怕,她抓住我的胳膊,就像一只可怜的羊羔,偎在我旁边。这个时候,大家可以想象,崇尚英雄主义的阿冷,自然昂首挺胸,摆出一副大丈夫气概,如沐春风,无比自豪。只是走着走着,忽然踩中一片烂菜叶子,如果不是美女拉着,险些便滑倒在地,虽然稳住身姿发型不乱,却不免有些狼狈…
晨星低声告诉我,她也是第一次来早市。她从英国回来不到一个星期,除了刮台风以外,每天半夜里都去那座老宅子。其它时间全部宅在屋里,吃自己带的压缩面包。
我问她,今晚还敢去吗?她摇了摇头,随后又重重点了两下,下巴一翘,说,为什么不敢!我说,再碰到流氓不说,如果万一英雄救美的是个丑男,让你以身相许报答他怎么办,你以为都像我一样长的又帅人品又好?
晨星瞪了我一眼,在我胳膊上重重掐了一下,说,脸皮真厚…
我们走进一座看起来比较干净,人又少的篷子,选了一张靠角落的小桌,点了两份酸辣肠粉,两笼包子。晨星吃东西很斯文,她只吃了一个包子,半份肠粉,便推说饱了。我说不要浪费了,伸手便把她吃剩的肠粉端起来倒进了自己碗里。随后,闷头大吃。
风卷残云过后,什么也没剩下。我摸了摸肚子,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嗝。
“饱了吗?”晨星笑道。
“呃…饱了。”
“走吧。”
走出一段路,我忽然想起了什么,说:“等我一下。”随后,我又跑回去打包了四笼包子。
然后,我送晨星回到了住处,那是一个比较幽静的小院,长着几棵葱郁的树木,房东老太就住在靠门口一间小屋里。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怕王顺和老七担心,给晨星留下手机号码,便匆匆告辞,向江边赶去。走出很远,我回头看去,晨星窈窕的身影,依然立在小院门口…
天空依旧阴沉沉的,远处望去,东江上飘浮着灰蒙蒙的雾,江水倒映着天色,显得十分混浊。时而一艘汽船,鸣着长笛从江面滑过,像一条笨拙的鱼,很快便隐没在远处的雾色里。
一想到张冬,我的心情又黯淡了下来。
远远的,我看到王顺和老七站在江边,不知在看什么。
“王哥,七哥,我给你们买了包子。”
老七闻声回过头,冲我招了招手,喊道:“阿冷,快过来。”
我走过去,只见王顺一边抠着腚,一边喃喃自语:“真他妈邪门了,这怎么弄的?”
“怎么了?”我问。
王顺被吓了一跳,慌乱的扭过头看了看我。
老七表情凝重,他指着江边一条被翻过来的船,说:“阿冷,你看。”
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顿时吃了一惊,只见正是我们昨天乘的那条船,现在,被翻了过来,船底上赫然有四道清晰的刮痕,就像是某种动物用尖利的爪子抓出来的…
“昨天晚上,我们肯定撞到了什么东西。”老七皱着眉头说。
“会是什么?”我盯着那几道刮痕。
老七望着水波粼粼的江面,说:“不好说,江里沉着不少东西,以前我们打鱼,经常会捞到一些破铜烂罐,有时,船也会被暗流卷起来的东西刮一下,可这次…”
王顺接口道:“***,是什么东西能把船刮成这样,真是见了鬼了。”
老七一咬牙,恨恨的说:“操!老子在江上飘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水鬼,如果真是鬼干的,抓一只玩玩倒也不错…”随后,他回过神,问我道:“阿冷,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我…”我愣了一下,说:“我有晨跑的习惯,我出去的时候你们还在睡着。”说完,我扬了扬手里的包子,“买给你们的,还热着,快吃吧。”
王顺舔了舔口水,接了过去,笑道:“又让你破费了。”
我嘴上客气着,心里却想,为什么我刚才改了口,没告诉他们我夜探临江村呢…也许,潜意识里不想把他们牵扯进来吧…
我呆呆的摇了摇头。
二人吃着包子,王顺狼吞虎咽,就像一只饿鬼,吃完最后一个,意犹未尽的舔着手上的油。
老七抹了抹嘴,说:“把船翻过来,收拾家伙,继续寻找阿冬。”说着,上前就要动手。
“等一等。”
“嗯?”老七回过头,疑惑的看着我。
“我有预感,张冬就在这一带水域,不如,我们就围着他出事的地方找吧。”
老七想了想,说:“就这么办吧,如果冲到了下游,东江这么大,凭我们也很难找到,我们就围着一里以内的水域找。”
三人一起动手,将船翻了过来。王顺从帐篷里拿出一柄鱼叉,一张捆扎好的鱼网,丢进船舱里。
老七矮胖的体内似乎积蓄着无尽的力量,一个人,三两下就把船推到了深水区。随后,他往船里一跳,压的船头猛的一沉,冲我们说道:“快上来!”
渔船载着我们,晃晃悠悠来到张冬出事的那片水域。往岸上望去,远处便是那个坟坡,依稀可以看到坡顶的大坟,不知那几只铜炉还在不在,刚才回来忘了先去看看,我心里想。随后,我又想到昨晚发生的事,紧接着,便想到了晨星,心里一甜,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
往下游驶出一段,老七关掉机器,四下里一望,说:“就从这里开始找吧。”
王顺解开鱼网上的绳子,和老七两个把它拉开。
“要撒网吗?”我问。
“不管有没有用,试试再说吧。”老七说。
我站起来想要帮他们一起弄,可船一晃,又坐倒在了舱里。
王顺丢给我一支烟,说:“阿冷,你坐着吧,不用管了。”
他们撒开鱼网,拴在船尾,用船拖着走。来回拖了三次,一无所获,倒是网住不少鱼。二人把大鱼扔进船舱,小一点的丢回了东江。不时有鱼在我脚边跳来跳去,腥味儿刺鼻。
四下里,雾气越发浓重,两岸的景物已经看不清了,我感觉就像飘在云层里,不时的晃动,晕晕乎乎的。
又拉了一次网,二人都累了,坐在船舱里抽着烟。
“怎么他妈这么大雾,阿冬这小子会漂到哪里去了呢?”王顺颓丧的说。
老七默默的抽着烟,一言不发。
一时间,谁也不说话了,江面上一片寂静,只听到细微的流水声。
不知过了多久,老七忽然说:“不对呀!怎么这么久江上连一条船都没有!”说着,他站了起来,往水里一望,惊恐的叫道:“**!这船怎么自己在走!”…
我和王顺探头看去,不由惊的呆了。只见船下的水面正急速向后退去,然而,即听不到流水声,也感觉不到船在动。
前后望去,层层的雾气堆叠在一起,什么也看不清楚。此情此景,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王顺一张瘦脸全无血色,凹瘪的眼窝里,目光散乱而又惊恐。老七却恰恰相反,就像吃了春药的关公,肥脸又红又肿,青筋直跳,似乎整个脖子也胀的粗了。我看不到自己的脸色,只听到牙齿打颤发出的‘咯咯’声。
渔船载着我们,穿破浓雾,急速向前飘去,不知要驶往何处…
老七最先反应过来,他咬着牙说:“船底下有东西…”随后,厉吼一声:“王顺,开机器!”
王顺却蜷缩在舱里浑身发抖,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