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就拽回自己的行李箱,“啪”地一声关得死死的,又落了锁,才把行李箱扔回车里,自顾自地往副驾驶座走。
崔野狐假虎威地跟在她身后,殷勤地替她拉开车门,哈腰替她挡着车顶。
这四个大兵交换了一下眼神,甩上了后备箱门,决定放过中立国来的陌生女人,懒懒散散地扛着枪,一起往后一辆车走去。
韩韵绮刚要上车,崔野却一把将她按在车身上,眼里带了点狼般的凶险:“在这地方,老子不是你的敌人。以后少给我拿乔,不然有你好受的。”
黑色的吉普在烈日下早晒得烫人,隔着衣服都灼得韩韵绮一阵钝痛。
崔野大力捏着她脸,阴鸷的眼神瞪得她也有点痛。
她不但不服输,反而一把推开崔野,扭身上车,重重摔上了门。
崔野气鼓鼓地往地上啐了口吐沫,大步绕到驾驶座开门上车。
他那口吐沫只激起了一朵极小的烟,很快就被沙漠吞噬得干干净净。
应付临检耽误了两个小时,再上路已是午后。
韩韵绮和崔野都不说话,车厢里唯有那盘卡带反复在播。
韩韵绮为了赶飞机,已经十来个小时没有吃饭了,加上接连惊吓,没一会儿就饿得头晕。
她坚持犯倔不肯出声,但肚子已经无法掩饰地叽里咕噜,崔野装了一会儿聋,最后终于不耐烦地从自己包里摸出一块干馕给韩韵绮,又甩给她一瓶水。
馕倒是可以不要,但水……在沙漠里实在是诱人。
韩韵绮纠结两秒,毫不犹豫地接过水和馕。
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再装清高,估计就有生命危险了。
更何况她不但给了崔野足够车费,还替他挡了事,带了货,绝对吃得起这块馕。
那馕实在是太硬,牙齿一磕都簌簌掉粉,韩韵绮吃了几口就呛着了,硬捂着嘴唇咳了半天才缓过来。
崔野半点怜香惜玉之情都没有,待她咳完半天后才目视前方,问:“韩小姐,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韩韵绮对着手上大半个剩馕沉默了一会儿,避重就轻说:“我来看风景。”
崔野嗤笑了一声,手指指窗外遮天蔽日的昏黄,问:“这风景有什么好看?”
韩韵绮不说话了。
她想象中的沙漠景色,应当是《阿拉伯的劳伦斯》,或是《英国病人》里那样,金黄耀眼的沙,碧蓝深邃的天,浓烈直接,仿佛打翻了颜料盘,绝不是眼前这般风尘仆仆,狼狈不堪。
而她为什么要一个人来这种地方呢?
可以说是为了爱情。
也可以说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更可以说是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秘密。
但她不想同刚认识的崔野解释这些。
“浪漫主义害死人。”崔野不赞同地大大摇头,又问:“那你去难民营做什么?那儿有什么好的?真想看风景的话,就多加点儿钱,包我的车,我带你四处看去。”
这下换成韩韵绮笑了。
崔野被她笑得莫名奇妙,转头看了看她。
韩韵绮是个典型的浓颜美人。
英眉上挑,凤眸生光,而一双唇又小巧丰润,细腻鼻尖长着一颗小小的黑痣,笑起来艳光四射,令这破车都添了几分亮色。
可她剪了近乎平头的短发,脸上的英气多于媚气,方才挂着脸的时候又甚是冷峻,宛若一座森冷雕像。
韩韵绮一直没有崔野回答这个问题。
车开到下午,地平线上才露出了第二种颜色。
白色。
那是沙漠腹地中搭起的临时帐篷,每个都有一个小房间那么大,向天际那头展开,犹如黄海中的一条大艇,绵延数百米。
原本已经快要脱水发蔫的韩韵绮噌地一下坐直了。
“还早呢。”崔野不紧不慢地说,“还得开半小时。老实坐着你的。”
韩韵绮依旧笔挺着腰看向那片突兀到刺眼的白。
崔野维持着均匀的车速,自言自语一般问:“难民们没什么娱乐活动吧?这一片白棚子,应该弄个投影仪,每天晚上放放露天电影,能赚不少。”
韩韵绮对他满脑子是钱的市侩气充满鄙夷,硬憋住了不予置评。
半小时后,越野车驶入了帐篷中间辟出来的一条道路,两侧帐篷门口都蹲着不少正在玩耍的小孩。小孩们看见车辆过来,便纷纷涌过来敲车窗,摊开小小的手掌讨东西,生生地把车逼停下来。
崔野警告韩韵绮:“不要开窗啊。不然走不了了。”
韩韵绮鼻子里“嗯”了一下。
车子在小孩群里艰难突进,绕着帐篷间的小路缓慢地转了两叁个弯,韩韵绮终于看到了一面红十字旗。
崔野刚刚将车停稳,她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来,直奔红十字旗后方的帐篷而去。
帐篷敞着门,里面大约有几十平方,是她这一整天都没看到过的干净整齐,两侧有几张空病床,还有零星几样仪器,明明只是不锈钢的材质,却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不过是在这漫天黄沙中呆了大半天,韩韵绮便觉得文明世界里看惯的一切是多么可爱了。
最远那头有一张长桌,桌边坐了一个身着白大褂的男人。
男人面前排了一列黑突突、脏兮兮的小孩,正在轮流上前,抬头吞下男人手中的药丸。
韩韵绮看了一天黄沙的干涩双眼在看到这个白色身影的一瞬间就明亮起来。
那人戴着银边眼镜,侧颜挺拔俊秀,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耐心地夹一颗药丸送进面前一个孩子嘴里,轻轻抬手阖上他下巴,示意孩子把药丸吞下,然后揉揉孩子的头发,和蔼地笑笑放他离开,又招手唤下一个孩子上前。
(猜到这文会冷,但也没猜到会这么冷……叹气……哎……)
(说好五十珠加更的,现在五十珠都没到……还是加吧,谁让今天是愉快的周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