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尽量拍下许多神殿和周围的照片,希望能拿着实实在在的证据,找到专业人士来对整个遗址进行发掘保护。
不敢用闪光灯,她就只能借着洞口射进来的阳光,各种爬高上低地找角度。
神殿里里外外都完全被沙丘包裹,只空出一个一两百平方的洞穴,叁面都是满满当当的沙子,只有一面墙上是巨大人像的头部,但也足够震撼了。
韩韵绮拍照的工夫,崔野就在入口处忙活,没多久竟用沙子堆起了一个斜斜的坡,方便直接进出。
忙到太阳下山,叁个人才匆匆忙忙地开车回去。
路上崔野问韩韵绮:“你如果走了,这个孩子怎么办?”
韩韵绮既然已经找到了遗址所在,接下来就必须赶紧离开迦利亚,才能把神殿的消息带出去。
“他……”韩韵绮抱紧了怀里的星星,没什么底气地回答道:“他妈妈、哥哥都在这里……我……并不是他的什么人。”
星星听懂了她在说什么似的,仰脸甜甜地一笑,叫“姐姐”。
“乖。”她揉揉他的脑袋。
崔野又不甚赞同地摇摇头,“他妈妈和哥哥能对他这么好吗?你又不能对他负责,还让他尝到这样的甜头,他以后回不去了怎么办?”
崔野出馊主意,“咱们别回去了,我直接送你去机场,你带着这个黑小孩就跑,保管他妈没意见。他跟着你,总比在这儿活着好多了。”
韩韵绮没有接话,只是问星星:“晚上我们吃牛排好不好呀?是奖励你的,不许不吃哦。”
星星听不懂,只是对她笑。
崔野又打岔:“韩小姐,说好我给你开车,你就把你配额里的牛排让一点给我的呢?”
韩韵绮翻他白眼,“我那点配额不够你塞牙缝的,你还是别开荤了,不然上了瘾,我怕你回头刹不住。
崔野嘿嘿地笑。
韩韵绮难得地关心他:“你肩膀上的伤怎么样了?最近也没好好休息。”
崔野粗枝大叶地摆摆手:“这点伤算什么,就是肉上打了个洞,又没碰到神经,贴个创可贴的事。”
韩韵绮吐吐舌头,这人的生命力太顽强了,中了一枪还能开车,还能挖沙,动作也真的一点儿没受到影响。
黑色的车子在漫天黄沙中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周遭方圆几公里、几十公里都没有其他人,崔野打开越野车的天窗,大声唱起了歌。
他唱得都是不知什么年代的军旅歌曲,土得让韩韵绮笑个不停。
星星也笑个不停,即便是一个小孩子的本能也足以告诉他,他们这天做了非常了不起的事,所以大家都很开心。
下车后韩韵绮照例抱着星星走在前面,还没到医疗营帐,就觉得气氛十分的诡异。
平时从来不到这边来的男人们突然在医疗营帐门口集合,每个人手里还都拿着枪,一副要把整个医疗营帐端了的架势。
“庄景涵!”韩韵绮的好心情瞬间熄灭,下意识地高喊了一声,人群看到她竟自然分开了一条路。
庄景涵好端端地站在医疗营帐门口,韩韵绮匆匆跑过去,才看见采姆躺在地上。
她黝黑矮胖的身躯仿佛变成了一滩巨大的烂泥,纹丝不动地横在医疗营帐的门口,而她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小缝,露出一线眼白,她脑后则淌了一地的鲜血,半个身体都没在红色的血液里。
采姆死了。
韩韵绮花了几秒钟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
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旁边已经有一个巴瓦族的男人一把将她怀里的星星抢了过去,高高举起来,亢奋地对着人群说什么。
星星一开始看见采姆的样子也没有反应过来,这时猛然被拎到了空中,顿时吓得嚎啕大哭起来。
庄景涵眼明手快,一把将韩韵绮楼住护在身后,低声说:“他们是来找星星的。”
“他们找星星做什……”
韩韵绮还没有问完,就已经看见他们要做什么了。
几个巴瓦族的男人上前,抽出自己随身的佩刀,一人一刀,横七竖八地插进星星的胸口。
小小的人没有来得及反抗,没有来得及挣扎,只来得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几把长刀,接着就跟他妈妈一样,软成一滩烂泥,停止了呼吸 。
鲜血沿着长刀滚滚而下,巴瓦男人们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声和笑声,纷纷把手里的枪扔到空中弹冠相庆,仿佛他们杀死的当真是一个魔鬼。
韩韵绮完全看得呆了。
别说是她呆了,连站在人群外围的崔野都呆了。
巴瓦男人们喝彩吆喝完了,便勾肩搭背地要走。
韩韵绮下意识地要叫住他们,却被庄景涵一把捂住了嘴,死死地搂在怀里。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星星被人像破布娃娃一样扔在地上,溅起小小的一团风尘。
小男孩的脸上仍然带着不可思议的懵懂,似乎连自己是为什么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等巴瓦男人们走远了,庄景涵才缓缓松开韩韵绮。
韩韵绮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渐渐软在地上。
这时她才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那是采姆和星星流了一地的鲜血。
整片沙地都被染成了红色,被夕阳一照,愈发鲜艳得刺目。
难民营里其他所有妇女小孩全部躲在自己的帐篷里,没有一个露头的,一大一小的两具尸体边上,只有崔野、庄景涵和韩韵绮叁个毫不相关的人。
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说话,大家都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尸体,看着鲜血从不断翻涌,到慢慢变成一条细流。
一只嗅到了气味的沙鼠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大着胆子往星星的手边凑,试探着要去啃他的手指头。
韩韵绮毛骨悚然——不过是半个小时之前,这双黑黑的小手还搂着她的脖子,依赖又亲昵。
首-发:rouwen.me (woo1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