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腿柔弱极了,也可怜极了。
看到那双腿的一瞬间,韩韵绮就想到了那晚罗伊埋在她肩头哭泣的场景。
韩韵绮很少见地胆怯了。
他们之间隔着的,原本就是不对等的感情,跨不过去的身体缺陷,现在又加了十万八千里的地理距离,还有毫无关联的家国使命。
既然注定不能在一起,那所有的不舍缠绵,都是多余的。
韩韵绮盯着那双腿看了一会儿,咬住嘴唇,默默地退后了两步。
外间的椅子上放着一摞干净的病号服,大约是刚洗好了送过来的,韩韵绮从口袋里摸出一个U盘,塞进上衣的口袋里,小心地按了按,便无声地走了出去。
罗伊当晚换衣服时,便发现了口袋里多出的那个U盘。
他没有出声,只是悄然把U盘藏进了枕头里。
M国要拿他当傀儡,对他颇为殷勤,给他安排了最好的医生,最好的环境,也没有像防贼一样防着他。
比当年韦斯特一家对他还好。
几天后罗伊的伤口恢复得差不多了,便要来一台电脑,插上那个来路不明的U盘。
U盘的名称叫Ghangkim,罗伊一看到这个单词,就猜出U盘是谁给他的了。
Ghangkim是瀚金的英文。
U盘有密码,他先输入了韩韵绮的生日。
密码错误。
他思考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输入了两个单词:Roy,Baby。
U盘顺利地打开了。
罗伊的心跳骤然加快。
然而U盘里没有韩韵绮的只言片语,只有两段视频。
一段是M国的军人在山谷里训练巴瓦人开枪的视频,一段是迦鲁城爆炸那晚,城里乱作一团、子弹满天飞的视频,其中巴瓦人身上的配枪一看就是M国军队的制式。
韩韵绮给他送来的,是M国插手迦利亚内政、挑起内战的证据。
迦利人和巴瓦人的和谈本来就很艰难,M国表面上一直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其实暗地里一直在挑动巴瓦人的神经,想让他们继续跟迦利人打下去。
和谈一直进行不下去,可以说M国至少要承担一半的责任。
所以这两段视频,其实是将M国逐出迦利亚乱局的最好武器。
迦鲁城枪战那段视频里有两声韩韵绮的惊呼,声音不大,罗伊却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那晚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他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却没想到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居然能混进总统府里。
但即便是这样胆大的她,现在却不敢见他。
应该是觉得他太难缠了,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吧……
罗伊将视频关掉,把U盘攥在手心里,直到它金属的外壳沾染上了自己的体温,变得微微发烫。
他扭头看着窗外的夕阳。
那火红的残阳像是一团血,堵在他胸口,不上不下的。
“韦斯特先生。”
有人在敲门,是庄景涵又来了。
庄景涵轻车熟路地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问他:“今天感觉怎样?还会喘不上气来吗?”
罗伊目光没动,轻声回答:“没事。”
庄景涵抱着手臂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阿韵来看过你。”
罗伊不得不装出一副惊讶万分的样子,猛然扭头望了他一眼。
庄景涵也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你不知道?那看来阿韵果然没有进房间来,否则也不会那么快走。”
罗伊抿紧了唇不说话。
庄景涵思索了一会儿,微拧着眉头,做关切状说:“我认识阿韵二十几年,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紧张,本来还以为她终于对什么人动心了呢。不过这样看来,她还是……放弃了。”
罗伊觉得自己仿佛被人从高空扔了下去,整颗心不知飘去了哪里,反正不在他的胸膛里。
“说来也是,阿韵是个一定占据掌控地位的人,又有点儿喜欢拯救别人的圣母心,所以一般能让她喜欢的,都是比她弱一点、由她予取予求的人。”庄景涵看似无意地将目光投到罗伊的腿上,慢条斯理地分析道,“但比她弱的人……时间长了她就会觉得腻烦,甚至还觉得自己亏了,于是就总是长久不了。”
罗伊又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插满了针,塞回了他的胸膛,然后在那儿无声地流血。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罗伊突然开口说:“你不是想让我站出来指认开枪的凶手吗?我答应你。”
庄景涵马上一笑,“你想通了?”
罗伊面色漠然地看向窗外的夕阳,轻声说:“既然迦利人并没有把我当自己人,我又何必再替他们掩饰?”
庄景涵站起身来,“你确定?”
罗伊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我帮你们把迦利人彻底毁掉,然后就能像你说的,做上‘一国之主’了吧?和谈那么难,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不如……背靠大树好乘凉。”
他仰头看向庄景涵,神色无比认真,“韩小姐并不是什么‘圣母’,她只是善良。但我……不想比她弱。”
庄景涵推了推眼镜,掩饰自己的激动与难以置信。
他跟罗伊谈了那么久,罗伊始终油盐不进,但因为韩韵绮来了一趟,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他还是太心软,早知道一开始就应该用上韩韵绮这张牌。
他也没有想到,罗伊对韩韵绮的感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甚至愿意做他先前无论如何都不肯做的事情,只为不被韩韵绮看轻。
作为曾经同样被韩韵绮压制过的男人,庄景涵觉得自己可以理解罗伊,也可以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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