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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眼下多说无益,付过钱,两人从馄饨摊离开,乞巧的夜市热闹非凡,昏暗的夜下点着影影绰绰的光。
    施傅兴无声带着邬颜在路上走,目不斜视,与其说游玩,不如说只是单纯走路。
    他倒是消了食,只是对于邬颜来说,便过于无聊了。
    人群来来往往,拥拥挤挤,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不会被冲散开。她抬眼打量走在前面的人,看到对方宽阔的后背,如同松柏般挺直,高高竖起来的马尾随着走动左右晃动。
    眼睛转了转,邬颜突然小碎步走上前,一把抱住少年人的胳膊。
    施傅兴吓了一跳,差点儿把人甩出去。
    好在及时看到是自己的妻子,夜色中,女人的脸庞仿佛打了层朦胧的雾气,他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怎么?”
    “没事,只是妾身怕和夫君走丢,这样牵着就不害怕了。”
    施傅兴蹙眉:“你并非黄髫小儿,哪里会走丢!”
    “那可不一定,妾身如此好看,自己走会被坏人觊觎的。”
    邬颜不满道。
    想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人还在昏迷中便被绑走,如果不是后来想办法逃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事情。
    “那也不用抱我……”
    后面的话说不出,抽了抽胳膊,没有成功,眼见周围的人往这边看过来,施傅兴臊的面容通红:“邬氏,赶快松手!”
    “可是…妾身不想松啊。”
    邬颜做出一脸受伤的表情:“而且夫君怎么不喊人家颜娘了,难道是厌恶了妾身?”
    然后长长叹了口气:“也是,刚才那位庚家的大少奶奶便说,男人成亲后会有三妻四妾,曾经的大甜甜、小甜甜,不管再怎么甜,统统都会变成糟糠之妻,余生只能孤独地独守空房,阒然无声。”
    女人话音里满满的控诉,施傅兴一顿,想起宁邵的话,语气不由松了些:“左右不过一个称呼,你又何必在意。”
    “夫君这话妾身就不敢苟同了,称呼本来就能反应两个人的关系,譬如妾身如果叫夫君狗蛋,夫君肯定也不喜欢。”邬颜撅起嘴巴,因为涂着唇脂,上面水光润润。
    可这幅美景此刻却没有人欣赏,施傅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我何时叫过狗蛋?!”
    他这一下声音太大,引来路人的侧目。
    “哎呀,那俩人干什么呢,怎么在外面就做这种事情!”
    “男男女女,拉拉扯扯,真是不害臊啊!”
    听到路人议论的施傅兴浑身僵硬,只觉得脑袋里飞进去几只蜜蜂,嗡嗡嗡地乱叫,赶紧拉着邬颜走到路边。
    见状,邬颜笑得差点岔气,等到路边,人少了,她才笑着说 :“妾身只是打了个比方。”
    施傅兴:“………………”还有人会打这样的比方?!
    很久以后,当施傅兴已经潜移默化学会很多未来词汇,他可以清楚用一个词形容这个时候的心情。
    ——无语。
    可惜,现在的少年人还没有学会,嘴唇张了几次,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只是后面,他到底把邬颜的担心听到心里,也就任女人挎着自己的胳膊,唯一坚持的事情,就是去摊子上买了两个面纱,一个给邬颜戴上,一个围到了自己的脸上。
    第25章   ……
    金城是一个小城,平时往来的人几乎都是附近村落的百姓,外面的商人很少在这里停驻,以至于每逢重大节日,金城的夜市就非常热闹,吃的玩的用的,网罗各种所需的东西,应有尽有,无一不备。
    邬颜走走停停,不一会儿,手上就拿了糖人、花果、酒酿丸子等特色小吃。作为半个厨师,她擅长不同地域各种菜系的美食,但街头小吃的魅力恐怕自古至今都让人难以抗拒。
    金黄透亮的糖人,捏成小动物的模样,放入嘴中轻轻舔一舔,属于麦芽糖的甜蜜蜜一直从舌尖甜到心底,女人心情愉悦地侧头问身旁人:“夫君,你要吃吗?”
    施傅兴微微垂眸,待瞥见糖画上面亮晶晶的样子,顿了顿,坚决拒绝:“不。”
    “好吧,那我自己吃咯。”邬颜将糖人又塞回嘴中,哼了哼,不吃拉倒。
    一路上边走边吃,等到糖人只剩下小小的一点儿,街道已经逛的差不多了,弯弯的月儿爬上中梢,也是此时,邬颜见很多人不约而同往某个方向走,有些好奇:“怎么都去那边啊,是有什么好玩的吗?”
    这个施傅兴知道,他咳了咳,呼吸吹动面上的黑纱,看起来有些可笑:“应该是去城河放花灯。”
    邬颜往一边歪头:“嗯?”
    施傅兴望着匆匆行人,蜡黄的脸在夜色下明明暗暗:“是金城的一个习俗,每年到乞巧,百姓会结伴将花灯放入城河,然后虔诚许愿,花灯承载着人们的愿望顺水飘走,据说花灯会飘到南海,如果有幸被南海的神仙看到,那个人的愿望就会实现。”
    信仰寄托啊……闻言,邬颜了然地点点头:“夫君也相信吗?”
    施傅兴顿了顿,开口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儒家思想对于鬼神的态度向来是采取回避原则。邬颜笑了笑,这个答案其实已经猜到。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超出现实的物质,但至少知道一点——城河是内陆河,寄托着百姓们祈求的这些花灯怕是永远也不会飘到南海……
    不过习俗吗,讲究一个气氛和美好祝福。邬颜入乡随俗,拉着施傅兴走到一个花灯摊前。
    这个摊子比贾子宏的文摊大,花灯种类也更加丰富,邬颜饶有兴趣地挑选起来,后面因为选的认真,不自觉中松开了牵着的手。
    施傅兴手中一空,夜风吹来,手心的汗很快变得冰凉,几次舒展,乍然松手还有些不适应。
    “我们也去放花灯,好不好?”
    邬颜回过头问他,脸上的笑容妩媚动人。
    施傅兴不感兴趣,但邬颜喜欢,他也就没有拒绝,视线在花灯上面游转,最终落到一个画着不知是嫦娥还是织女的的花灯上面。
    和之前在贾子宏他们的文摊上,邬颜想要的那盏大同小异。
    “公子想要这个?”小摊的摊主眼疾手快,乐呵呵地将其从架子上拿下来,闭着眼张嘴便夸,“公子真是好眼光,这是咱们这里做工最精良的一盏,上面画的是乞巧的织女,正好配您旁边的小娘子。”
    施傅兴没说话,眼神复杂地看着花灯,片刻后摘下荷包准备付钱。
    也是这时候,邬颜突然拾起一个莲花样式的花灯,有些讶然:“夫君要买那个吗,可妾身觉得这盏更为好看些。”
    女人手上拿的是一件莲花灯,比起方方正正的织女灯,的确讨巧。
    施傅兴嘴角扬了扬,毫不犹豫把“织女”放下:“你说的对,莲花去淤泥而不染,浊清涟而不妖,我也很欣赏。”
    “那我们买两个莲花灯吧?”
    “如此甚好。”
    说完极快地将荷包递过去,仿佛害怕她反悔一般:“给你,付钱。”
    邬颜抬了下眉,自然而然顺手接过去,同时对施傅兴前后反应感到好笑。她早就看到对方纠结的表情,略一思索便猜到想法,没想到某人看着傻乎乎,实际是一个爱吃醋的醋坛子。
    城河里飘着盏盏花灯,有的花灯刚入水便沉了底,有的却可以飘出去很远的距离,天上九星银河,地上黑色幽途,遥相映衬,做得对神仙眷侣。
    邬颜和施傅兴避开人群,走到城河的上游。
    这里远离喧嚣,静谧安宁,灯光化作漫天繁星,变得袅袅婷婷。施傅兴掀开一边衣摆在河边蹲下:“放花灯要缓慢放,如果太快,会让其沾水过多沉底。”
    “多慢才算慢?”邬颜像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孩子,她在旁边也蹲下身,兴味盎盎,“夫君放给我看吧。”
    “可。”
    末了加了一句,“我从小便跟着娘她们放花灯,至今为止放的花灯从未沉水。”
    “真的吗,夫君好厉害。”
    果不其然,在说完这句话后收到了女人崇拜的目光。
    施傅兴满意了,一边给邬颜讲解,一边将莲花灯放入水中。
    水面荡起一波涟漪,湘妃色的莲花灯晃晃悠悠,一阵风吹过,莲花灯不堪欺辱,壮士扼腕般将头埋入水下,翻了个底朝天。
    施傅兴:“……”
    邬颜:“……”
    耳边仿佛还响着那句“从小放灯”的回音。
    夜更加寂静了,清凉的带着水气的风吹过,吹得某人的脸色红红白白,像是打翻布坊的染料缸。
    邬颜低下头,肩膀颤抖不已。
    哈哈哈哈…实在太搞笑啦。
    而当事人施傅兴只恨不得也像那花灯似的钻进水里。前一秒放下豪言,谁知片刻不到便被啪啪打脸,而且每次都是在自己这位妻子面前丢脸,好像注定要让对方看清自己的所有狼狈模样。
    反应过来,他倏地起身,因为太猛,头皮嗡然一片,眼前多了许多细碎的星星,他踉跄了下,差点儿栽进城河。
    好在邬颜及时将他扶住,女人的嗓音温柔似水:“夫君果然好厉害。”
    施傅兴被说的满脸臊红,蜡黄的肤色都添了生气:“颜娘,勿寻我开心。”
    “没有寻你开心啊。”邬颜勾了勾唇,她蹲下,动作迅速地将自己那盏花灯放入水中。
    手指沾到冰凉的水面,激起浅浅的波纹,又一盏花灯熄灭了。
    邬颜在施傅兴诧异的目光中起身,夜空下,风吹得襦裙往同方一个向飘:“夫君的花灯虽然没有飘到南海的神仙那儿,但已经飘到了颜儿的心里。”
    “心……心里?”
    “没错。”她点点头,看在某人“显摆”失败的情况下,为了保护对方的自信心,故意这般说。
    只不过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话过于暧昧含混让书呆子施傅兴的耳尖瞬间变得发红,他气愤地的瞪了一眼。
    而邬颜不躲不闪,她问:“不知夫君的愿望是什么?告诉颜儿,想必很快便能实现。”
    却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少年人手指动了动,突然转身,长长的、闪着碎光的黑色长流映衬的他仿佛站在银河中,他并没有谈自己的愿望,而是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我只会有一个妻子。”
    “啊?”
    “哼,你大可放心。”
    某人恨恨甩袖,仍然觉得女人是在试探自己。
    他侧过身子,挡住自己发烫的脸:“施家人只是普通百姓,我的大哥二哥只娶了一个妻子,我也只会娶一个妻子,且以后也只会有这一个妻子。”
    闻言邬颜噗嗤一笑,奇怪地问:“夫君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妾身从来没有担心过。”
    为什么?
    施傅兴转回头:“贾子宏并非良人,年纪轻轻就有三个通房丫鬟,而且又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表妹,如果嫁给他……肯定会不美满。”
    一边说着一边紧蹙眉头,如果只看脸,谁也猜不到他正在说别人的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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