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施傅兴伸手替邬颜揉膝盖,接着道,“娘不是不讲理的人,她会理解我们,其他人……娘会管着他们。”
说的自然是大嘴巴的林氏。
邬颜心想,你娘对你肯定是善解人意,对我这个儿媳妇可就不一定了。
不过男人愿意替自己出头,她还是满意的,嘴角偷偷翘起弧度,见对方看过来又火速耷拉下来,控诉道:“别以为这样就原谅你,方才夫君都不理人,也忘记给我提热水!”
“没有忘记。”如今哪天不是他收拾碗筷,帮忙提水?施傅兴指了指放到女人腿上的荷包,“为夫是去拿它了,东西收起来,给你的。”
“这是什么?”
邬颜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
施傅兴绷着脸:“咳,是钱。”
“钱?”正巧邬颜已经将荷包解开,湛蓝色粗布缝制的荷包看起来灰扑扑的,不起眼,拉开绳条,里面却是白花花的银子。
“夫君哪来的钱呀?!”数了数,不算很多,大概有三十多两,落在手心沉甸甸的。
“是俸禄。”
施傅兴道,“我说过,俸禄都给你保管,爹娘攒钱不容易,所以颜娘,我们就不要了好吗?”
他抬起眼眸,灯光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角度问题,一双星目熠熠生辉。
邬颜看到他的目光,里面的情谊并非感觉不到,脸羞红成牡丹花儿,听到前面还挺高兴,听到后面,顿时脸色一变,她又把荷包扔回去:“好啊,原来颜儿在夫君眼里,就是一个惦记长辈钱财的坏人!”
“不是,为夫不是那个意思。”施傅兴突然发现自己嘴笨,每次都好心办坏事,“总之,你先拿着,为夫去帮你提水。”
“我不要,我又不缺钱!”
邬颜不依,夺过木桶,娇声道:“也不用你提水!”
施傅兴:“……”
头又开始疼了。
眼见邬颜真的转身出去提水,施傅兴眼神一暗,伸手将人拉住,难以启齿道:“……为夫知道颜娘不缺钱,可我是你夫君,养家的事情交给男人便好,你的钱自己留着。”
憋了半天将几句话说完,昏黄的灯下,施傅兴只觉得耳根发红,这是他作为男人的可笑的自尊心,虽然他知道,自己的俸禄比不上颜娘的铺子赚钱。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施傅兴蜷了蜷手指,眼底划过黯然。果然是太少了吗……也是,以颜娘的能力,这些钱还不如她一日赚的……
“啪——”突然,冰冰凉凉的手掌拍到施傅兴脸上,力气不大,却足够将他的胡思乱想打散,邬颜居高临下捧着施傅兴的脸,生气的面容变戏法似的,露出一个笑容:“好啦好啦,颜儿收下便是了。”
她心里暖暖的,仿佛煮着一个小火锅,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确如施傅兴所想,这点儿钱她根本不放在心上,但男人愿意全部交给自己,里面的心意比什么都珍贵。
怪不得结婚后的女人喜欢管着所有的财产,以前她还觉得麻烦,现在亲自体会到了,才发现,是一种被重视的感觉。
气来的快消得也快,邬颜捧着施傅兴的脸吧唧亲了一口,她将荷包收起来:“既然全部给我啦,这些钱可以随我处置咯?”
施傅兴点头,搂住邬颜的腰又亲了一口:“随你处置。”
邬颜笑嘻嘻地大方地掏出两块碎银子:“好啊,那颜儿决定每天给夫君二两零花钱!”
施傅兴也笑起来:“如此,为夫可多谢颜娘了。”
第132章 修字
提完热水, 浴桶里洒进去粉色的月季花瓣,白天回来时,邬颜已经洗漱过一次, 所以这次只随便泡了泡, 等她出来,施傅兴也没有换水,只借着女人用过的洗澡水冲洗身体。
蜡烛的火苗晃动, 在黑夜里被吹灭, 床铺外围沉了沉, 躺下一个人。
邬颜动都没有动,仿佛已经睡熟。
黑暗中,施傅兴的眼睛亮着光, 过了会儿,他突然抬起手。
装睡的邬颜只感觉一双有力如同铁钳似的手掌贴在自己腰窝里, 烫的她皮肤升起温度,她扭扭身子, 想要逃开那只手,却怎么也无法逃开。
滚烫带着湿润的呼吸喷洒在后脖颈,施傅兴身体贴近,光滑的衣料摩擦,发出呲啦呲啦的响动,他沙哑道:“颜娘,让我抱抱你。”
“不, 我要睡觉。”邬颜嗓音闷闷, 大抵是将脸蒙在被子中,她虽然这样拒绝,呼吸却越来越喘, 过了会儿惊叫一声,扑腾的双手被人按在了头顶。
……
第二日,安儿将早饭做好端到桌上,看到几个施家人早早落座,尤其施父施母也在等待,她心里惴惴。
往主卧看去,自从老爷出来后,那门就又关上,夫人未起床。
安儿那叫一个担心。虽然她年纪小,但也知道做人儿媳,需得每日请安,哪怕不请安,也不能做出吃饭时让长辈等待的事情,要是如此,一顶不孝的帽子压下来,就足够让丈夫休妻了。
安儿一会儿瞧瞧主卧,一会儿瞧瞧施母几人,担忧不已。
等所有菜端上桌,主卧的房门终于打开了。
邬颜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她已经洗漱干净,今日穿着一件紫色的长裙,外罩浅色纱披,头发挽了一半,剩下的全部披散在背后,双鬓簪漂亮金饰,显得整个人既漂亮又青涩。
古代婚后的女子习惯将头发全部挽起来,但对于邬颜来说,那样又重又不舒服,她当然是自己怎么喜欢怎么来。
看见邬颜出来,安儿松了口气,她偷偷走到邬颜身边,小声提醒道:“夫人,老夫人心情不太好。”
嗯?施母心情不好?
邬颜眨眨眼,难道是因为昨日的事情?就是不知道这里面,是自己更让她头疼,还是醉酒后什么都说的施父更为头疼一些。
走到下位落座,邬颜顺便和施家人打了一声招呼。一旁目睹她“无礼”的样子,安儿心惊胆颤,总担心接下来会引起几位长辈的不满。
然而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多余了。
施父施母不仅没有责怪,反而关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今儿起得这么早?是不是昨日我们来了,闹得你们没有睡好觉?”
“对啊,三弟妹以前在家,可是经常晌午才起床。”
邬颜瞥向施傅兴,待对方尴尬地咳了咳,才抬头浅浅笑道:“没有呢,娘,儿媳昨天吃的少,稍微一运动就全部消化了,所以想和你们一起用早膳。”
“哎呀,那行,赶快坐下吧,你这丫鬟手艺不错。”施母夸赞。
安儿受宠若惊:“都是夫人教给奴婢的。”
“呵呵呵,老三家自是会做饭的。”
施家人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要求,施傅兴不说话,其他女人便叭叭得说个没完,聊到进京后一路的经历,昨日没有仔细看,几人都有些遗憾,邬颜便提议,等夫君去应卯后,她带着施家人出去逛一逛,好好玩一玩。
“那可好!”林氏当即拍手叫绝,动静大的压过所有人。
施母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早知道就不让老二家跟来,一惊一乍的,简直给他们家丢人。
反观周氏,虽然也是农家的闺女,但做事靠谱,时时刻刻为别人着想:“这样的话,会不会太麻烦三弟妹?”
“不麻烦,在家也是闲着。”
林氏眼珠子一转:“弟妹在咱们县城都开了俩铺子,怎么来京城后反而闲下来了?”
邬颜细细咀嚼口中食物,只听一句便知道林氏打的什么主意。说来,她没料到对方也会随着来京,比起施父施母挂念儿子,林氏这个嫂嫂来此的目的可就耐人寻味了。
她垂下眼帘,抹着辣椒酱的面包片融合了西式和中式的餐点,有些不伦不类,但味道是极好的,邬颜不好意思,只见白皙的脸颊倏尔飘起两抹红晕,娇滴滴的声音比蚊蝇都要小:“多亏了夫君怜惜。”
施傅兴脸一红:“咳咳。”
林氏:“……”
怎么这么不害臊呢!
林氏心里嘀咕,看着女人那张如同春水的脸就酸的不行,心中不由抱怨,怎么她林玉儿就没有这个好运,嫁给的施老二比不上大的,也比不上小的,竟是让她和孩子跟着吃苦!
“好了!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施母敲了敲桌子,分家后,他们二老依旧和两个儿子住一起,林氏整日在婆婆眼皮子底下,气焰被打压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施母发火,她就不敢再多嘴,老老实实大口扒饭。
这饭可真香,她得多吃点!
一顿饭吃完,众人简单回去收拾一下,等着待会儿出门逛街。
邬颜已经起床,这会儿精神百倍,想了想,干脆亲自去厨房准备施傅兴的午饭。
“夫君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吗?”当然,准备前,她不忘询问当事人的口味。
施傅兴目光温柔,未想便道:“颜娘做什么都可。”
一听就是没有诚意的回答,邬颜哼了哼,故意逗他:“那颜儿做麻婆豆腐、辣子鸡丁、口水鸡?”
施傅兴吃不了辣,这三道菜却都是非常辣的菜,单是听着他就觉得舌头疼,赶紧讪讪道:“…不要太辣。”
“啧,夫君下次想好再说。”邬颜嫌弃地摆摆手,转过身后脸上立刻露出憋了半天的笑,哈哈哈哈,也太逗了吧!
女人肩膀一抖一抖,身后,施傅兴无奈摇头,他现在可是一点儿威严也没有了。
施母眼睛瞥见邬颜去了厨房,上前偷偷拉扯自己三儿的袖子:“三宝,娘有事问你。”
施傅兴一怔:“娘有何事要问?”
“哎呀,不能在这说,你跟我过来!”施母着急地用气音道,四下注意,无人往这边看,老太婆拉着人往屋后走,一路走到马厩旁:“三宝,你这段时间和颜娘,有没有做那事?”
“哪事?”
“就是那事!”施母拿手比划,感觉自己一张老脸都快丢尽了,但为了儿子,这事必须得问,“咋样,没什么问题吧?”
施傅兴差点儿被口水呛到,一双狭长的眼震惊地瞪大:“娘,娘你说什么呢!”
“哎哟!娘这是为你好!你和颜娘这么久没孩子,她喝着药,结果还没怀上,要不……”
马厩里的小母马哼哧哼哧甩尾巴,施母压低声音,仿佛做贼心虚一般:“要不,你也去看看?”
……
邬颜做完独一无二的午餐,打包,在放入改装后可以保温的食盒,又从院中的月季花中揪下几片花瓣放进去,摆成一颗心的形状。
安儿腼腆地笑:“老爷肯定会喜欢。”
邬颜心情不错,她提着食盒从厨房出来,没有找到施傅兴的身影:“咦?夫君去哪了?”
刚说完,就见施傅兴匆匆从后面回来,热的鼻头沁出汗珠。
“夫君!”邬颜娇俏俏地喊他。
闻言,施傅兴脚步僵住,抬眸看到不远处朝自己招手的女人,如同雀儿般夭娆,笑起来仿佛仙女或精怪,任谁看到都会欢喜。然而脑中回荡施母的话,一时间,又气又无语。
甚至于,脑海深处,也有点儿怀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