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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殊在戒妄山将死时,执意要走鬼道, 说“从不走退路”。景决当时说不至于。
    他说不至于, 是真的不至于。
    因为,他不仅给童殊留了第一道退路, 甚至把第二道退路也给埋好了。
    第一道退路在第一次重生时用去,第二道退路……埋在戴着奇楠手钏的陆殊原身里。
    陆殊原身里的那一缕魂魄, 能让奇楠手钏识别童殊的魂魄,然后无休无止地追索童殊那失去宿体游散外的其他魂魄。
    童殊在玉棺中醒来时,在温暖中愣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不是游魂了, 而是又进了某个躯体。
    待童殊推开玉棺, 看到外面还有一层石椁,再细看那石椁和玉棺的精致做工和奢华用料, 他就意识到自己在哪里了。
    再推开石椁,外头长明的灯光照来,果然是在臬司剑仙阁。
    举手, 摸脸,抚心口检查,果然是回了陆殊的原身里。
    而且肌肉新嫩,皮肤光滑白皙,是被景决的金丹滋养得回了春,只有十七八岁的陆殊的原身。
    这真的是……
    童殊哭笑不得。
    童殊干躺着,捋了捋这几日的事。
    他送一千二百位同门手足去了冥界,来回用了七日。
    随着日子越来越接近头七,那股索魂的力量越来越强,终于在头七这天,他不完整的魂魄抵抗不了追魂索契而不舍的追索,被拉回了原身。
    童殊撑着头,叹息了一声,举手瞧着手腕上的奇楠手钏,无奈地揉着太阳穴,忍耐着从游魂进到身体的疼痛,低声呻.吟道:“看来,有他在,我是死不掉的。”
    只要那个人在,他想当鬼王的春秋大梦别说一辈子,就是几辈子也别想实现。
    艰难地坐起身,一阵头晕眼花,童殊扶着棺细细调息,轻车熟路地准备迎接剧痛。
    等了半晌,竟然完全没有上次在往生谷重生时的剧烈疼痛,居然头不疼了,四肢也不疼了。
    更奇异的是,反而越来越舒服,气也顺了,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
    童殊懵了片刻,蓦然懂了。
    因为这次移魂,人家给他把魂补全了。
    如此看来,上次他被落下的魂就藏在这副身体里。
    也就是说,在他上次重生时,人家就留了一手。
    这……真的是……
    太机关算尽了。
    童殊默然片刻,想要爬出石椁,手一撑,摸到身旁有物事,侧首两顾,身旁一侧放着上邪琵琶,另一侧放着拒霜剑。
    是谁替他把这两样宝贝收回来,可想而知。
    童殊也不客气,背起上邪和拒霜,爬出了石椁。
    双脚落地,身体出奇的轻盈,没有丝毫的滞涩感。
    童殊想,果然还是原身最契合啊;且原身有景决金丹的滋养,百病全消、残缺全无、返老还童,正是少年风华正茂之时;加上他从拒霜剑中拿回的从前被陆岚撕去的元神,以及陆殊原身里被留下的元神,童殊现在元神前所未有的齐整。
    如今,他还散落在外的元神,只有拒霜剑中他自己留下的一小缕元神,但那是极微弱的此许,不足以影响身体和元神。
    完整、年轻、健康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宛如新生!
    童殊原地跳了跳,发现这身体好用得超乎想象,简直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他五十多年没用过健康的身体和完整的元神,是以只归于表面的原因,尚未来得及深想。
    童殊此人,好了伤疤忘了疼,他九死一生,又重活一次。
    既然已经死过,前尘便已揭去,他把那些纠葛之事抛诸脑后,又是全新的一个人。
    某个名字自心头滑过几次,他叹息着,觉得自己可以忘掉。
    就算用着那个人给他的新生,他也可以把人给忘掉。
    往后,他不是耽于谁怀抱的殊儿,他要去当魔王,当魔君,当魔神!
    再也没什么可以羁绊童殊。
    童殊抬步就要往外走,在看到并排的另一副棺椁时,还是微顿住了脚步。
    童殊曾翻开见过,是以知道两副棺椁虽然有着一样的石椁,里头却是不同的——陆殊睡的是暖玉棺,另一个人睡的是冷玉棺。
    童殊摇了摇头,把某种微妙的感觉甩出脑袋,重新抬步,方迈出几步,又蓦地顿住步子,这一次他是犯了难——以他这副容貌,走出臬司剑仙阁,立刻就被会认出。而那个人……想必不会让他离去。
    要怎样才能悄无声息地离开景行山呢?
    正思索间,童殊猛地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鬼门君就这样走了?”
    童殊面色霎时沉下,他一眼都不想看到说话之人。正想跨步离开,身后之人又道:“我有办法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离开。以此为条件,你与我说几句话如何?”
    童殊这才回身,冷淡地望住景昭。
    一见之下,童殊愕然了。
    眼前的景昭像被抽走了精气神,不过短短七日,堂堂鉴古尊失了从前的风度翩翩和意气奋发,尽管装束收拾得妥帖,却掩不住失魂落魄、形容枯丧。
    童殊却并不想多问,他不介意景昭瞧出他的不耐烦,抿唇等着。
    景昭道:“我是来送你的。”
    童殊冷哼一声:“不必了,假惺惺,怪疹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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