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恬觉得现在的气氛有点奇怪, 她讪讪笑了笑,瞥见陆森耳垂仍透着点红,想起今天中午在食堂里他被鱼刺卡住后脸涨得通红的样子, 半是关心半是岔开话题地道:“你……现在没事了吧?”
陆森还是很不高兴,现在听到她这么问, 不高兴中又夹带着一丝莫名其妙:“什么啊?”
阮恬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提醒他道:“就那个……鱼刺啊。”
她说完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得, 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好端端地干嘛要突然提这个?提醒陆森来找她算账吗?
陆森先前看她指着喉咙, 神情还有些迷茫,等听到“鱼刺”两个字时, 眼神一下子清明了——几乎是与此同时, 他的一张俊脸也瞬间沉了下来。
果然……
阮恬强撑着一张笑脸,表示非常心累。
陆森却仿佛根本没打算找她算账, 只是伸出食指“喂”了一声, 虚张声势地警告她:“三秒钟之内,给我忘掉这件事。”
“——听到了没?还有,以后也不许再提。”
阮恬怔了一下, 随即明白过来了, 害,小屁孩要面子罢了。
也是哦, 卡鱼刺这种乌龙事件的确跟陆大校草酷酷帅帅的形象差太远了。
阮恬哄陆森早就已经得心应手了——没什么窍门, 就一个要诀——要顺他的毛。
她点头跟捣蒜似得:“好好好,不许不许。”
看到阮恬这么配合, 陆森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卡鱼刺这种事情,实在太丢脸了,尤其是在阮恬面前, 他更不想出这种丑。
他也说不上来什么,反正只要一想到阮恬以后要是想到他时,是那副他被鱼刺卡住的德行——那他得怄死。
他咳嗽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却忽然想到了刚才被他忽略的一个点。
想着想着,他的唇角又有些不受控制地上翘。
阮恬看得一头雾水,这不刚才还因为她“哪壶不开提哪壶”而有些跳脚着恼吗?怎么这会儿又开心得意上了?
陆森咳嗽了一声——他有慢性咽炎,就爱咳嗽,后来养成习惯了,即使喉咙不难受,但为了掩饰一些情绪或者转移注意力,他也爱咳嗽。
——他也意识到刚才表情管理又失败了,于是咳嗽完之后,又硬生生地把唇角那点笑意给压了下去。
但有些东西,即使没有从唇角泄露出来,它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陆森看着她,眉梢眼角全是笑意:“怎么?”他用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落叶,故意漫不经心地道:“关心我啊?”
阮恬“嗯?”了一声,陆森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这么一句,她都有些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了。
不过结合上下语境仔细一想,倒也不难明白——陆森这是看她问他鱼刺的事,以为她关心他呢。
这倒是也没错,本来么,虽然陆森被卡鱼刺那事本质上跟她没关系,不过那鱼毕竟是她给他的,她就礼貌性地愧疚一下好了。
因为愧疚,所以担心么,而且陆森被卡鱼刺那副样子,倒的确挺让人心疼的,不然刚才她也不会不多考虑就问了他卡鱼刺的后续。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她难道敢说不吗?哦,说什么关我什么事,谁care你?这怕不是找打?陆森不讲道理起来,非得认定是她害他卡的鱼刺,那她不但不愧疚,还说出那样的话气他,怕不是活腻了?
道理是这样,但阮恬还是给自己挽了一下尊:不是因为怕你才顺着你哦,是看你被卡鱼刺那么可怜,所以才顺着你的话,毕竟被人关心总不是一件坏事。
知道自己被人关心,心里多少会觉得温暖吧。
她于是笑道:“当然啦。”
因为她确实也有真的担心陆森,所以说这话时眼神也不闪烁,加上咬字也还算坚定,配上她甜甜的、十分具有感染力的笑容,乍一看,倒是十二分的真诚。
真到都快让陆森以为,她背着他,偷偷为他卡鱼刺的事流过眼泪了。
他虽然很不想再提那件事,不过看阮恬那么关心他,为了不让她继续担心,他还是解释一下好了:“那条鱼的鱼刺虽然多,但你也看到了,那么小一条鱼,刺能有多粗?所以其实还没到医务室,那些小鱼刺就已经被我咽下去了……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喉咙被划伤了有些不舒服而已,去医务室配了药就好了。”
阮恬“哦哦”了两声,随口道:“那就好。”
陆森忽然叫了她一声:“喂,阮恬。”
阮恬闻声抬头,与他视线相对。
陆森看着她,慢慢弯了唇角:“你这么关心我……”他的心中有些得意,又有种隐秘的欢喜:“还说不喜欢我?”
阮恬:“……”
阮恬觉得她得捋一捋,怎么好好的又扯到这上面来了:“不是,我说,这哪儿跟哪儿啊。”
阮恬的不坦白让他有些不爽,陆森好看的眉头一点点蹙了起来:“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这么关心我,不是喜欢我是什么?”
阮恬:“……”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她和校草之间可能有代沟。
他轻哼了一声,一副根本不能理解她的样子:“喂,干嘛这么扭扭捏捏,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喜欢我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阮恬:“……”
不,这一点都不正常,除非她不想活了。
不瞒您说,您虽然长在我的审美上了,但午夜梦回,我每每梦到我最后惨死的场景,就无法不对您这张脸产生阴影。
她觉得她不能再继续跟他掰扯下去了,她怀疑她要是不岔开话题,就这个破问题他能车轱辘一天,她决定先把正事办了,再好好跟他解释这个问题。
她解下书包,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纸袋,那纸袋被装得满满的,看形状装得是书,她将那一袋子书递给陆森:“我们待会儿再聊刚才那个话题,我先把这个给你。”
陆森低头看了一下,小声嘟囔道:“这什么啊……”他对阮恬岔开话题这一行为有些不满,不过还是伸手乖乖接过了。
他打开袋子一看,发现这里面装的正是之前被阮恬踩烂的那一套漫画——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陆森一眼就看到了漫画第一册 封面上那个龙飞凤舞的“森”字。
其实一开始在没看到那个“森”字之前,陆森以为阮恬又拿了一套新的赔他,还在想她怎么这么执着,他之前明明已经拒绝过她一次,她居然还是这么锲而不舍地要赔他一套新的。
不同于上次收到阮恬赔他的新漫画书的厌恶与嫌弃,这回他倒是并不反感,只是觉得这小丫头固执得……有点可爱?
不过他在看到那个“森”字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不是新的漫画,而是他原来被踩烂的那套。
可奇怪的是上面并没有被踩烂的痕迹,相反完好无损,跟新的没什么两样。
陆森怔了一下,抬头看她道:“这是……”
“怎么样?是不是根本看不到被踩坏的痕迹?”阮恬挑了挑眉,神情有些得意:“我修补得还不错吧?我可是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修补好的……你不是说你不要新的,就要原来那一套吗?当初是因为那套被踩烂了,所以我没法给你,现在已经修补完成了,那么我今天就完璧归赵,把它还给你……”
“陆森,你说你就要原来的那一套,我做到了,那你……”她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地看着他:“是不是愿意原谅我了?”
只要他说是,那就说明他不再记恨她了,那她以后只要注意着点,不再惹到他,保险起见,再在适当的时机刷一点好感度,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想到这里,她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眼神愈发期盼了。
在她期盼的眼神之下,陆森的唇角慢慢上扬——一而再再而三的,他似乎已经放弃表情管理了。
阮恬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陆森看着她,笑得暧昧又了然:“这么在意我原不原谅你——还说不喜欢我?”
阮恬:“……”
老天爷啊,祖宗今天到底是撞了什么邪啊!
阮恬在心里崩溃呐喊,面上却还是要努力维持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她看着陆森,对方唇角已翘得老高,他笑起来是真的好看,又甜又奶,张扬而青春,少年感十足,以往阮恬每每看他笑都只觉得赏心悦目,当然现在仍是赏心悦目,但除此之外,她还深感心累。
她严重怀疑陆森得了一种叫做“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觉得她是在向他告白”的病,学名:被暗恋妄想症。
不是,她从前怎么没发现陆森这么爱自作多情呢?
她觉得真的有必要跟陆森好好解释解释,不然她怕他病入膏肓,以后逮个人就问是不是喜欢他,虽然命中率极高,但万一碰上个一两个不给面子的,那岂不是很尴尬?
“陆森,”她抬头看着他,慢慢叹了一口气,十分郑重地道:“我不喜欢你,真的。”
陆森的脸一下子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上的梗要下次才出现……下章之后陆校草会清醒一点,完了经过一些事之后自我洗脑更严重了,就会出现文案上的那一幕……
第26章 第 26 章
“阮恬, ”他咬牙切齿地道:“你再说一遍?”
阮恬讪讪笑道:“这……就没必要了吧?你不是都听见了么?”
陆森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嗓音也跟着沉了下来:“我叫你、再说一遍。”
阮恬跟他相处久了, 倒也大致摸清楚他的脾性了,通常他这个样子呢, 就是在发火的临界点了。
哄陆森的要诀是顺毛, 是无论他说什么, 她都要乖乖照做——这点阮恬心里门儿清呢, 只是眼下这个情形,她要是再敢重复一遍她刚才说的话, 无异于火上浇油——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因为她那句“我不喜欢你”而有多不爽了。
但是祖宗叫她讲话, 她又不能不讲,阮恬想了想, 决定反客为主, 反问他道:“怎么我说不喜欢你,你这么不开心?不是,你就这么在意我喜不喜欢你吗?”
这其实也是阮恬一直想问口的, 今天陆森的举止实在是太奇怪了, 奇怪到她不得不做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你喜欢我啊?”
她本来也只是随口这么一问, 她自己都没往心里去, 笑话,陆森这种眼高于顶、目下无尘的人, 怎么会看得上她?
再说他们有过过节,陆森不讨厌她就不错了,脑子抽了会喜欢她?
但她万万没想到她问完这句话后,陆森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他像是被人拿棒子击中了脑袋, 先是在原地愣了足足有三秒,等反应过来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有些恼羞成怒地瞪着阮恬,仿佛一只跳脚的猫,浑身上下的毛全都炸了:“牛皮糖,你脑子里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我会喜欢你?喜欢你踩我日漫还是找人偷拍我啊?我会喜欢你?你能不能去照照镜子?”
阮恬:“……”
当初心情好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并没有),现在一言不合就喊人家牛皮糖,阮恬表示很心累。
乍一听到“牛皮糖”这三个字,她有一种“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挫败感。
果然祖宗就是难伺候,这一下也不知道刷上去的好感度回跌了没,毕竟他又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出来说事,可见他心里也并不是完全不记恨她了。
她又把陆森刚才连珠炮弹似得那一番话回想了一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嘴真是毒,内在就不说了,毕竟女炮灰曾经干过的那些糟心事她也没法儿不认账,但让她回去照镜子……这是个什么说法?
真当她不照镜子的?
如果说阮恬穿过来的第一件事是找手机,了解大致情况,那么第二件事就是照镜子了。
因为她发现她穿书后对于书中女炮灰的那具身体非常熟悉,似乎正是自己原来的那具,也就是说,她虽然进入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但她还是她,无论是精神上还是外在躯壳。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她当即跑到了卫生间照起了镜子。
她把卫生间能开的灯全都打开了,过分明亮的光线将镜子里的那张脸照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