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吟沉默了会儿,“不多休息两天?”
“不了。”她将头埋在他怀里,僵直的肩线松懈下来,抱住他的手指不自觉一点点收紧力道,压住起伏的情绪,轻声说,“我想快点好起来。”
然后,嫁给你。
-
翌日,江吟到公司顺带捎上姜皑,他不来t.k有一阵子,刚踏入公司大门,保安先是怔愣住,片刻喊了句“江总好”。
这一声引来公司大厅里所有人的视线,随即响起此起彼伏的问候声。
江吟下颚微绷,轻轻颔首表示打过招呼。
又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姜皑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光明正大打量他颀长的背影。
中国有十几亿人口,偏偏选她与之相配,从大学时候跟在身后的小师妹,到四年后能继续站到他身边的女人。
何其有幸。
走到电梯口,她不紧不慢收回视线,微弯起嘴角。
几秒,直通顶层的电梯到达。
江吟侧身让姜皑先进去,随后按下关门的按键,电梯快速上升。
每到一层,她的心就沉下一寸,侧脸线条绷得太紧,很难想像此刻脸部表情有多难看。伸出手活动了几下腮帮,透过身侧的玻璃窗依稀看到自己的倒影。
五官差点皱成一团,原本清秀的小脸布上一层郁色。
江吟注意到她对着玻璃龇牙咧嘴,没忍住笑出声。
姜皑停住所有的动作,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瞅他,“你是不是也觉得,太难看了。”
她微抬起下巴,眉头紧蹙,很像即将要踏入考场紧张不已的学生。
“不难看。”他微微歪了下头,一本正经打量她,清凉的视线从头顶下滑,到小巧的鼻尖,最后落到紧抿的红唇上,平淡补充,“只不过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很紧张。”
姜皑:“……”
“甚至比面试时还要紧张。”江吟若有所思,想起她几个月前面试时的模样,“之前像是职场老油条。”
“……”
姜皑不理他,扭过头继续调整表情。
语气干巴巴地,“你说他们会不会以为,我那么长时间没来是犯病了。”
江吟抿下唇角,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她紧张什么,越是骄傲的人,越怕别人怜悯同情的目光。
电梯到达,姜皑瞬间收敛起所有外漏的神情,眉梢眼角都挂着一股冷冰冰的劲儿,和之前来上班时的模样没有差别。
有种山雨欲来的平静。
反正,都知道了。
她也没别的办法,消除他们的记忆。
江吟从姜皑身边走过,不着痕迹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指腹揉了下她的手腕。
“不会有人议论什么。”他笑了笑,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随意讨论老板女朋友的私事,是不想混了啊。”
姜皑睁大眼,“啊”了一声,没等调整好表情,就被他牵着往前走。
经过大厅,格子间依旧忙碌如往昔,新聘请的秘书长怀里抱了五六分文件,见到他们,平淡问好。
“江总,姜助。”
偌大的空间仅存留敲打键盘的声音,没有人抬起头移来疑惑的目光。
很反常,很不符合顶层这群秘书的做事风格。
思来想去,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解释,最后姜皑用脚尖摩擦了下地板,小声问身边的人:“你是不是嘱咐过了?”
江吟扬眉,视若未闻,“我去工作了,如果你实在呆不下去,就让谢权送你回去。”
言罢,抬脚进入办公室。
姜皑没多留,回到办公室简单收拾好堆积成山的文件,放到最上面的是周氏曾经投递来的合作意向书。她目光稍作停留,片刻移开。
整理完废弃文件,一并投进碎纸机里。
周氏抢在t.k前投市的“眷梦”无疑是周亭东最大的败笔,商人最忌疏漏,他却为了野心忽视掉最主要的问题。
精明一世,糊涂一时。
姜皑重又坐回椅子里。
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亮,屏幕显示苏妤的来电,她任凭铃声响起,不接也不挂。
苏妤现在打电话来,无非是求她,放过周亭东。
最后屏幕熄灭,五分钟后一条短信收入。
姜皑兴致缺缺翻开看,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苏妤发消息时的紧张与窘迫。
苏妤:【皑皑,放过你周叔叔吧,如果你们再施压,他会坐牢的!】
……
苏妤:【可不可以和我谈谈?我们好好谈谈,都是一家人。】
多难堪啊,到最后沦落到求自己放弃的女儿。
她是不是觉得,姜皑是没有心的,不会痛也不会受伤,所以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如今,谁都可以朝她心上猛扎一刀。
将手机扔到桌上,机身与桌面磨擦发出清脆的响声。
余音回荡在心尖,每一声都不停提醒她,不能心软,不能动容。
这群人,他们曾经怎样对你。
姜皑用手背蹭掉眼眶酸涩,打开电脑输入“周氏新品发布会”几个大字。
引擎中的相关搜索全是有关周亭东的□□,现在只要有证据,证明周氏涉嫌窃取t.k的商业资料,他就彻底败了。
“……”
姜皑闭上眼,脑海中又浮现出周亭东狰狞的脸,粗糙的指腹覆上她的肩膀,和那样令人作呕的气息。
她勉强控制住生理性的反胃,拿起水杯仰头吞了口凉水。
澎湃的情绪被压住,缓慢地,靠回椅背,拾起手机回复:
【好。】
-
苏妤比约定时间来早十分钟。
姜皑坐在办公室,而她则是被请进了一墙之隔的会客厅。
高三毕业的时候,姜皑成绩优异,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那天是高考动援大会,级部里所有人的家长都被要求到场。
苏妤前一天晚上答应会来,姜皑听出她话中勉为其难的语气,其实不来也可以。
没关系的,她可以自己上台,发言完毕后回到教室做题。
一个人也没关系的。
然而学校突发奇想,准备了一个感恩环节,感谢父母的陪读与支持,学生要与到场家长牵手,在舒缓的钢琴中向家长道谢。
姜皑作为代表,是要站在台上,完成这一环节。
发言完毕,苏妤还未到场。
她自己站在备受瞩目的台上,垂着头,脸上表情淡淡的,毫不在意台下各怀心思的打量。
最后苏妤姗姗来迟,环节被迫延迟十分钟开始。
那是姜皑平生做过最虚伪的事情,她牵着苏妤的手,在其他人泪眼朦胧的道谢中,冷眼打量眼前的女人。
发尾打着卷,发色光泽柔亮,的确比在座的每一位女性家长光彩亮人。
就是这样美丽的女人,在丈夫离世后不久,再嫁他人,在亲生女儿差点被继父侵犯时,口口声声说,皑皑,你病了。
你周叔叔,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姜皑睁开紧闭的双眼,起身离开办公室。
到会客厅前,去茶水间亲手给苏妤泡了杯绿茶。
手指碰到门把,她长睫微颤,沉吸一口气后推门而入。
苏妤恰时抬起头,两人的目光从空中撞上,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在碰撞间燃起火花。
姜皑撇开视线,把杯子推到她面前,“你习惯喝的。”
苏妤点点头,神情很不自然,她不知道怎么开口,甚至不知道要如何称呼姜皑,怕说错了话,惹得她不开心。
姜皑看出她的顾忌,唇角向下抿着,露出一个很淡的表情。
“周夫人,你想和我谈什么?”
她咬字清晰,用格外陌生冷淡的语气的叫她“周夫人”。
苏妤猛地抬起眼,嘴唇翕动数下,声音涩然难听,“皑皑……”
姜皑不动声色,侧眼瞥她,“还是要劝我放过周亭东?”
苏妤:“……皑皑,他毕竟是我的丈夫。”
她话中蹦出来的字眼,刺痛了姜皑的耳朵,她说,那个人是丈夫。
那她父亲,何尝不是。
姜皑被她气笑了,话语生硬,“不久前,在这间屋子里,周亭东威胁我,如果t.k继续和周氏作对,他就要将我试图诬陷继父侵犯的消息散播出去。”
苏妤一怔,不知道如何开口。
姜皑顿了顿,继续说,“这样的人,你让我怎么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