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很快的,水清浅对传承有了若干基本不靠谱的印象。
“传承,就是你吃了之后,就很会聪明很聪明,立刻就会认字,会写字,读书会很厉害很厉害,随便考考,都能去帝都里当大官的那种!”三娃子很认真的对小伙伴解释。他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未来的某一天,能吃到一种叫传承的果子。
“哇哦!那我也想要那种果子。”胖小儿满脸钦羡。
“很酸很酸的,酸得都吃不进去。”三娃子的表情可认真了,就好像他吃过一样。
“反正比写不出字被先生打手板强。”
可能比打手板还糟糕。水清浅想,要不然,为什么大家都不去吃果子,而宁愿被先生打手板呢?
“不对,不对。唱戏里说了,传承,就是会变得漂亮亮的,然后会住进皇宫的,穿漂亮的花衣裳,头上也插满了花……”二丫头前些日子去了亲戚家给长辈拜寿,听说请了戏班子,唱了三天的堂会。关于传承,各种版本的戏文也很多。
“你瞎说!”大牛忿忿地推了二丫一把。
水清浅同意,他不喜欢穿花衣裳,也不喜欢头上戴花,更不愿离开爹妈住进皇宫去。
大牛拉着水清浅说:“传承就是可以成为飞天儿,我叔说了,得了传承,人就会变成飞天儿,成为神仙哒!”大牛因为自家二叔在镇子上开杂货铺子,所以在水吟庄这十里八村的孩子团中,自认是个博学多见的人。
“你才瞎说!”另有别的小朋友严重鄙视大牛,“我就是飞天族的,传承就是把石头变成金子,然后会买很多很多的糖……”
“传承明明是一种让人变聪明的果子……我也是飞天儿!”
“你才不是飞天儿,你妈妈说你是从田里捡来的。”
“我是,你不是!”
“少爷,你得听我的……”
园子里充满了孩子们互不相让的尖叫,争相恐后的宣称自己是飞天儿后裔,只有自己才最懂传承,自己的答案最正确……
“爹爹,”脏得跟从泥里打过滚儿似的小鸟用泥乎乎的小手扒着父亲的肩头,把他所听来的关于传承,关于飞天族的各种说法学了一遍后,问到,“……他们说的是真的么?”
“鹭子自己想呢?”
“妈妈说,鹭子是飞天儿的小孩,这是个秘密,秘密就是不让鹭子告诉别人。”坐在父亲的臂弯上,搂着父亲的脖子,小鹭子一面对那些小伙伴的答案表示困惑,一面又对父亲邀功,“刚刚他们有说,鹭子都没有说。”
“鹭子是好宝贝。”水庄主从袖袋里掏出一只糖果子奖励那只趴在肩上的小鸟的嘴里,其实,按照如今飞天儿泛滥成灾的传说,就算儿子一没留神说出去,也不会有谁当真的。
从二岁到六岁,从懵懂到开智,水清浅其实一直都不是很清楚为什么父母不希望他在人前提及飞天儿这事。不过,随着心智慢慢开阔,在听闻了各式各样的关于传承的不靠谱的八卦后,六岁的水清浅觉得,承认自己是飞天儿,真是太二了!
飞天儿,在东洲大陆上是一个滥到不能再滥的‘大话谎言’。
在水清浅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很正式的从父母的口中听到关于传承,关于飞天儿的系统解说。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水清浅从一只奶团子长成一只小包子,他对飞天儿,对传承,不知不觉已经有了大致的认知。
飞天儿,在最初的传说中,是一群人从天而降来的,按照当时东洲大陆的迷信说法,这样的人被叫做‘飞天儿’。
‘飞天儿’不负众望的带来了先进的农桑技术,发扬了文化……据说,连最平常的东西,比如油蜡、香胰子、玻璃镜儿……都是飞天儿发明的。好吧,这些日常之用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不起眼,传统的东洲文化并不觉得成为一个会造玻璃暖房、会搓蜡烛的工匠手艺人就值得备受推崇。更重要的是,飞天儿都是皇宫里的大官,而且,他们是好官。
好官与英雄一样,各类传奇向来流传甚广。
最初,英雄事迹只是受惠的人们口授相传;
后来,就慢慢成了茶楼说书先生的选段;
再后来,成了戏园子里的剧目;
再再后来,大家已经不知道真实的原貌了……
当真实变成戏说、戏说变成传说的五百年后的今天,‘飞天儿’在东洲大陆几乎成了出身高贵,博学仁爱、聪明、富有、优雅、美丽……一切美好词汇的代名词。然后年复一年,飞天儿们慢慢消失在人群中。但现实就像戏文里最爱唱的那句词:‘飞天儿’早已不在江湖,江湖却依然流传着‘飞天儿’的传说……
时至今日,这种传说中的飞天儿到底还存不存在,小老百姓们肯定没见识过,但绝大部分人还是愿意相信那么厉害的飞天儿当然有后裔流传下来的,并且依然固执的认为,飞天族的人注定要做大官。同样,只要聪明漂亮,能力超群,还能做大官的,都肯定是飞天族的人……
【……尽管有那么伪飞天儿最终被拆穿谎言,贻笑大方,对飞天儿的追求依然驱使着更多人在这条名誉的歧路上乐此不疲。在坚持寻找真正的‘飞天儿’的同时,我们也坚信他们一直生活在这片大陆,没有离开。就说天冲十九年的霭月政变,那个被骂作‘刽子手’的晋殇君能如此迅速授首,朝廷的动荡降至最低,其中必有飞天儿的力挽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