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丰王,”李避之适时地在钟棠耳边说道:“他是陛下的长子,母亲也是位和亲的公主,因其国势衰微只做了陛下的姬妾。”
所以生下的儿子,便只能被早早地封王,彻底无缘太子之外。
钟棠远远地看了那位丰王一会,可很快便被气势汹汹而来的问威,夺去了视线。
“你果真还是跟来了!”
有的时候,闷气憋着憋着,憋到身心俱疲的时候,也就憋没了。
钟棠气了整整一晚,到如今当真见到问威时,忽得只觉不想搭理他,只靠在李避之身上,懒懒地说道:“劳二师兄惦念那么久,钟棠怕二师兄见不到我心里着急。”
问威狠狠地振振衣袖,压着怒气说道:“那小师弟当真是思虑周全。”
“多谢二师兄夸奖。”钟棠照旧靠在李避之的身上,随意地作出行礼的手势:“钟棠受之有愧。”
“阿棠。”李避之终是忍不住,低低地唤了钟棠一声,还不等钟棠生气,便对着问威说道:“二师兄,是避之不放心留他一人在外,故而才带入宫中,还请师兄息怒。”
“不放心他一人留在外面,这外头是有什么妖魔鬼怪,能生吞了他不成?”对着李避之,问威总算是能顺过气来了,刚要继续训斥,却听李避之说道。
“临安之中,自是有比妖魔鬼怪更甚的东西,二师兄该是明白的。”
这下问威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又看了钟棠与李避之半晌后,执着手中的旧拂尘,转身说道:“走吧。”
问威说要走,却并没有出宫,他也并不需旁人带路,径直入了那御花园,来到芙蓉池畔,隔水便能望到对面的长廊。
“你们去见过庆妃了?”问威面向芙蓉池,却也不需李避之他们回答,便又问道:“看到她手上的印子了吧?”
“是,”李避之点点头,又从钟棠手中接过凝结的朱砂汁:“那印便是由此烙成的。”
问威回头看了一眼,挥手间朱砂汁又凝成了两寸见方的小印,恍然可见荣王李修承的名字。
“荣王,许久未见此封号了。”
“师兄可知当年之事?”前太子出事之时,李避之正与元初真人身处西隶荒漠,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世人传什么“无端而反”,他却是不信的。
“当年,”问威摇摇头,一向冷肃古板的脸上,竟显出几分讽刺的笑意:“我自然知道,但归根结底,却又不知道。”
“我只能说自己知道的,其中有多少是可信的,你们自己分辨。”
一切似乎都起于当年,大崇镇守南海的宋家,忽得便起兵而反了。
这是大事却非什么难事,皇帝不过是调了临近几省的兵力过去,不出三月便彻底平定的叛乱。
“可就在清查宋家的时候,却发现了他们与前太子私下相通的书信。”问寂的声音极为低沉,回忆这那段过往:“于是陛下便暗暗派人去东宫探查,没多久就在前太子处也查到了与宋家的书信。”
“那前太子可有申辩?”尽管已然知晓结局,钟棠还是不禁开口问道。
“应当是有吧。”问寂摇摇头,也没心思再针对钟棠,只是叹了口气:“前太子被传召入宫,与皇帝独处于殿中……第二日早朝时,众臣们看到的,便是他饮鸩而亡的尸首了。”
三人之间,忽得沉默了下来,钟棠并不知什么皇家之事,只是觉得一国太子如此而死,实在有些憋屈。
而片刻后,李避之却问了个似乎并不相关的问题:“前太子可养过白鹤?”
问寂听后,忽得苦笑了出来:“是,他养过。”
“他不止养过,还画过……他画过一副瘸腿的白鹤图,还被送到了陛下面前。”
“什么?”钟棠不解地看着问威,连李避之也皱起了眉。
“这事发生在宋家谋反前几个月,起因是什么也已记不清了,总之前太子当众呈上了一副,绘着瘸腿白鹤的图卷。”
问威顿了顿,又说道:“前太子当即请罪,说是一时糊涂,命侍从拿错了画。陛下当时面色很是不好,但……并没有深究。”
所谓没有深究,只是明面上轻轻揭过了,可终是在皇帝心中留下了什么。
“这些,又与庆妃有什么关系呢?”钟棠的手,轻轻拨弄着腰间的玉珠串,坠于末端的小金铃,有一声没一声的响着。
若是按最容易想到的,那白鹤既然来找庆妃的麻烦,说不定当年那副拿错的画,就是庆妃动得手脚,这也是说得通的。
但这次的事,当真有这么简单?
钟棠隐隐觉得,昨夜之事好似只是掀开了某层大幕的一角,远远没有到结束的地步。
“有没有关系,凭得只是陛下的一句话罢了。”问威回想着刚刚在御书房中,那龙椅之上的人:“就像前太子有没有谋反,也只是他的一句话。”
“至于庆妃,”问威的目光像是嘲笑,又像是怜悯:“皇帝想废太子的时候,自然不会只受一个女人的影响。”
“但若有哪一天,皇帝想要后悔了,那么这个女人便能成为极好的借口。”
钟棠的眼睛微微睁大,原本看似简单的宫妃遇妖,仿佛从某个节点开始,变得不再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