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光照不见的地方,应长风嘴角轻轻一挑,看不出是笑了还是只随便抿起。但应长风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一句话也没说。
“你怕黑吗?”萧白石继续道,“可以再亮一点的。”
应长风道:“这样就可以了。”
萧白石反问是吗,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可是这种半亮不亮的光,我总觉得我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公子,你是我父亲的道侣,我们不应该单独相处的,对吗?”
他说这话时桃花眼中闪过期待的光,但应长风没说话。
萧白石等了很久,带着几分小孩子脾气,故意道:“若你与我总单独在这乌漆嘛黑的地方,被人看了去……下次我就不敢带你来了。”
两人行至洞穴入口,阳光温暖,在初冬的天幕中格外清明。萧白石一挥手示意红雀先离开,刚想与应长风道别时却听他皱着眉道:
“别再提你父亲。”
第12章 大出风头
这句话太如雷贯耳,以至待见到谢雨霖时萧白石还在不停回想:应长风什么意思?
风满楼后,萧白石才刚刚站定,已被谢雨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圈。这目光让他不自在,揪了一把衣角抚平褶皱问:“怎么了吗?大师兄。”
谢雨霖厉声道:“你搞得满身是泥,方才到底去了何处?”
萧白石在应长风面前总因为一个眼神一两句话就魂不守舍,但不代表他是个傻的。察觉谢雨霖言语间颇有敌意,萧白石反而镇定了,他拿出自己少主的派头,要绕过谢雨霖回云中迹去:“你管得着吗?”
“我要告诉师尊,你方才定是又去了兰渚佳期找应长风。”谢雨霖沉声道,“师弟,你如此不懂礼数,就不怕辜负师尊的信任吗?”
闻言萧白石轻哼一声,微微上挑的眼角分明还染着红晕,眉宇间已把“你也来管我”的不屑写得清晰:“大师兄这话说得好像已经洞察一切了似的,你尽管去父亲面前添油加醋,没做过的事我也不怕查。”
“你……”
“大师兄,我向来敬重你,若做了何事惹你不快,直说便是。”萧白石挥开他,“不说,那我就先告辞了。”
谢雨霖无端被他拂开,心中不忿更甚,脱口而出:“我知道你喜欢应长风!”
风突然停了,萧白石心脏先用力地一跳,接着竟前所未有地平静。
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可他惟独不愿这份感情被莫名冠以“肮脏”“乱伦”的罪名,污了自己的心意也污了应长风。
萧白石转头看向谢雨霖,对方不苟言笑,是少有的严肃。他知道论修为、武学,自己不是谢雨霖的对手,却没对这句话产生慌乱,好似并未出现被窥破绮思时应有的不堪,一呼一吸间,萧白石想明白了。
谢雨霖的意思很明确,应长风的萧鹤炎的人,他不该对应长风有任何念头。
红尘道的本源只是随性而为,并未有能为一人打破伦理纲常的例外。
萧白石在这一刻忽然很疑惑:他们为之修习的“道”究竟是什么?难道不该是与相爱之人厮守,与天地万物为友么?
为什么他和应长风,分明毫无关系却不能有任何感情?
谢雨霖不知他暗自所想,以为萧白石良久不语又面露惭色是心虚了,加重语气又说了一次:“萧白石,我知道你喜欢应长风。”
“那又如何?”萧白石直视谢雨霖,反问道,“你要如何?”
那双妖孽般的桃花眼中突然气势逼人,谢雨霖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本来底气十足却突然有些迟疑,说话都差点舌头打结:“我……这般大逆不道之事,我自然要告诉师尊,请师尊定夺!”
萧白石不闪不避,更无半分害怕:“那你去吧,如果你现在到空山朝暮找得到人。”
谢雨霖一愣:“什么?”
“大师兄光顾着看我,忘了么?”萧白石突然笑了笑,又恢复一派纯真,“西极山论道大会眼看就要到了。此去路途遥远,父亲自然要早些今晨便出门了。”
西极山论道大会每三十年重开一回,清心道、红尘道两脉的宗师与各大门派的代表都会前去。参与者往往数百人众,大家短暂地抛开成见一起谈论道之真谛,聊到兴起上手比划比划也是点到即止,如此一共持续整整百天方才算完——昔年应长风便在这个场合一招险胜归一笑的。
但这不是谁都能参与的,萧鹤炎今次也没打算带任何人。
谢雨霖后知后觉是有这么个事,突然无言以对。
他沉默许久,见状没话说了萧白石道:“没什么事我就先去修行了,年终试炼,师兄身为顶梁柱还要多多帮衬父亲才是。”
“等一下。”谢雨霖沉声道,“我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由着你。从今日起,你从云中迹到十丈莲池边与大家一同起卧作息,对此可有异议么?”
萧白石与他擦肩而过:“那就麻烦你了,大师兄。”
言罢,他足下一点,直朝云中迹的结界入口。金光闪过,萧白石的身影便消失在浓云背后,谢雨霖望向那位置,紧锁眉头。
冬月,风雪翩然而至。翠微山有封山令的护持也抵不过自然变化,虽无雨雪铺天盖地,比起起先的大半年终归是冷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