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外话——
李玄贞进房时看见平日最是冲动的大头乖顺的趴在她的床沿上,最不亲人的小白也缩在她的膝上任人摆布,走近却听她说:“牠们是不是在跟我道别呢?”
李玄贞话哽在嗓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时间流逝太过紧迫,以至于他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站在原地等老天突然发好心来救赎她,可上天待他从来都不友善,给予了希望,又将希望擅自取走。
他不知道该用什麽表情面对她,他应该笑的,毕竟她说过最喜欢自己的笑容,可他真的笑不出,光是站着就觉得难以支撑,轻轻一弹就能敲碎那如琉璃般脆弱的精神,李玄贞努力绷着情绪,最终只能木着一张脸静默的待在她身旁。
两人面面相觑,凤别云率先打破沉默。
虽然该说的,遗书上都说完了,但凤别云觉得有些话必须当面说:“如果我走了”
李玄贞上前按住了她的手,逃避似的劝谏道:“莫要多想,你是凤家下任掌门,好好养病,身体赶紧好起来才是。”
明眼人都看得出凤别云这是“回光返照”,唯独李玄贞在那胡说八道说什麽未来。
罢了,现在说这些,他也未必听的进,凤别云看了窗外,有虫鸣、鸟叫、蝉Y,天气正好,去年那池枯荷应当开得正烈:“我想去看荷花。”
“好。”
凤别云顺势搂住他的脖子,指尖轻抚脖子上的血痕:“抱歉啊,弄疼你了吧。”
李玄贞不作声,只是轻轻摇头。
李玄贞抱着她,轻的像根羽毛,稍加不注意就会飞走,所以李玄贞专注的、小心的抱着凤别云不让她被这狂风卷走,一缕缕紫藤花像少女的裙摆扬起,微风悄悄吹过落英纷飞,美的不似人间。
凤别云终究没看到那池荷花,紫藤树下,她剧烈的咳起,一声声撕裂着李玄贞的灵魂。
又一日折腾,夫人不久于世的消息已传遍凤府,下人不敢讨论,有个下人早些时候说八卦让姑爷听去,被打的不成人样。
那下人说:依我看夫人这不是中毒,你瞧她喊的如此惨烈,指不定是上天降下惩罚,凤府不义之财的业报降在了夫人身上啊!
可不是个大胆的,吃着凤府的粮、拿着凤府的钱、咒着凤府的主。
“凤儿,这是什麽意思?”李玄贞看着手中的锦盒,很不是理解。
“李玄贞,我撑不下去了,你送我一程,可好?”凤别云感觉自己再拖下去就要不行了:“月临花在刀上淬了毒,不会疼的,只要一瞬间就能解脱了。”
李玄贞厉声喝叱:“不会,不可能,杀了我也不会做!”
“看着自己慢慢死去,很恐怖,李玄贞我好害怕自己变成一具皮囊然后死去,全身都在疼着,可我现在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
李玄崭肾然感觉到全身剧痛,是凤别云驱使连心蛊,方法还是月临花教她的,只要正确驱使连心蛊纵然意志力再坚强也敌不过。
凤别云问月临花为什麽知道这些,他只是云淡风轻的告诉自己:“因为以前被一个恶毒的女人种了连心蛊,为了对付这东西研究了很久最终也没个结果,全靠后来寄宿的药王蛊制横牠,武功尽废、身体虚弱、频繁吐血,全是因这两个蛊虫在体内没一刻闲着互相厮杀。”他又说:“我这蛊是拜月教精心养出来的所以凶残,而小白眼李玄贞身上的是个残次品,我能处理,所以别担心。”
李玄贞立刻将锦盒扔地,抱着头痛苦嘶声与体内的连心蛊抗衡着,他憋红了眼眶哀声质问道:“为什麽要这样对我?”
凤别云实在狠不下心,若是这样让李玄贞杀了自己,只怕他会疯掉,于是解了控制,如果再劝说不了,就只能对不起他了。
李玄贞额间冒着豆大的汗滴跪在地上粗喘着。
凤别云反问道:“那你为什麽要这样对我,难道要要让我痛苦七天只剩一具皮囊死掉?”
“我不想啊我不想这样狼狈的死掉不想就这样死掉”凤别云想失声痛哭,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眼泪划过眼眶,像是溃堤一样,死亡的恐惧感也随之而来:“好想再跟你去一次霜神节啊,你说下次要给我做灯笼提上街你答应我的李玄贞我们还有好多好多事没做可我却要死了”
李玄贞握住她的手不断说着“对不起”,也不知道为什麽而道歉。
凤别云才伸手,李玄贞就抱起了她,李玄贞不愿结束的磨难今天终是要有个收场,没有挽留、没有道别、没有言语,受伤的魂魄相互拥抱安抚着彼此,有种体内被打开然后治疗,再来沉积已久的夙愿被超渡,最后彼此相忘江湖。
李玄贞想起了月临花说过“生前受难,死后化作厉鬼永世不得超生”,他的凤儿生来就尊贵应该捧在掌心小心呵护,不应该受这种痛苦,更不可以如此丑陋的死去,可他还是放不下手,内心一阵拉扯,他做出最后的宣判:“陪我聊一会就好。”
“好。”听见李玄贞妥协凤别云松了口气。
虽说是聊一会,因为她没力气说话,所以大部分都由李玄贞独自倾诉,而她轻声应着,李玄贞说的不是些甜言蜜语,而是在谴责她,从一开始的见异思迁,再到薄情寡义,最后是恶毒狠心,讲的凤别云都站不住脚,觉得自己是个垃圾。
最后李玄贞失魂说着:“也是我活该,喜欢上了你,可我不后悔、也不怨恨,只是h泉路,可以等我吗?先等我替你报仇完、安置好凤府,然后我就下去陪你,好吗?”
“不好,如果你早死我就不理你,你要长命百岁,娶几个好姑娘,百年以后我会等你,所以你要好好过生活,我死了爹爹一定受不住,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拜托你看好凤家,照顾好爹爹,给他找几个侍妾也好,别让他老人家太孤单,还有帮我跟爹爹说声再见还有对不起。”凤别云卖力张开嘴,吐出的声音却细如蚊蝇,她知道自己真的要不行了。
“李玄贞,差不多了。”
李玄贞实在不明白凤别云为什麽认为纳妾就能解决问题,到了最后也不想再与她争辩,他会用一生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真如月临花所说,不会痛。
凤别云看着胸前的刀口,肩膀上的重担终于卸下,史无前例的释怀与轻松,此刻她终于解脱,能够卸下面具,她凝视着哭红眼的李玄贞,心想一个男人怎麽能哭的这麽狼狈,用最后的力气说道。
“遇见你,此生不悔,还有我爱你”
凤别云死时,凤府的池子正盛开一池荷花,她却再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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