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克是个很睿智的老头,五十多岁,留着山羊胡,衣裳虽然半新不旧,但穿得干净利落,倒不像是个文弱书生。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贾敬连忙行礼。
冯克虚扶了一下,笑呵呵地说:“快别多礼了。”
贾敬起身,把带来的茶叶奉上,“大奶奶说岳父爱喝碧螺春,前些日子家里得了些,便给岳父带来了。”
“哦?”听见有好茶,冯克眼睛一亮,“快,拿过来我看看。”
贾敬双手奉上。
冯克接过来拆开,见茶色青翠,两芽一叶,分明是上好的春茶,不由喜道:“好茶,好茶。贤婿呀,今日老夫便亲手烹茶,以待娇客。”
说到高兴处,冯克海开了个玩笑。
女婿到了岳家,可不就是娇客吗?
冯大爷笑道:“今日可是沾了妹夫的光了。”
冯二爷也道:“不错,平日里老爷可是轻易不烹茶的。”
冯克“哼”了一声,说:“又没有好茶叶,平白糟蹋了我的手艺。”
冯三爷悄悄翻了个白眼,悄悄对贾敬道:“别听老爷吹,他那收益,还不如我呢。”
贾敬干笑了两声,假装没有听见,瑞冯克道:“那今日小婿可是有口福了。”
等到冯克准备好了东西,动手烹茶的时候,贾敬才知道,冯三爷方才的话,真是半点儿折扣没打。
就这手艺,连贾敬都自认比他强。真不知道冯克那股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冯三爷再次凑到他身边,低声揭自己老爹的底儿,“老爷的学生经常被老爷拉着喝茶。”
贾敬恍然。
哦,明白了,被学生捧多了呗。
喝了一顿明明不怎么样,还得绞尽脑汁夸的茶之后,冯克就和他说起了正事。
“你的情况,昨儿芊儿来信都说了。”
贾敬面露惭色:“是小婿年轻气盛,不够隐忍。”
“不气盛,哪里能叫年轻人?”冯克道,“我也年轻过。那时候,在朝堂上和人吵,吵不过就撸袖子上的也有不少回,你这才到哪儿呀?”
冯三爷惊奇地瞪大了眼,“老爷还敢在圣人面前和人打架?”
冯克却是见怪不怪地说:“文官哪有不打架的?”
说来也怪,朝堂之上,向来是文官御前斗殴的多,武官们反而只爱亮嗓门儿。大约是武官平日里打架多,而文官却是压抑得狠了吧。
冯克对贾敬道:“你也别老忍着,那不是个事儿。看谁不顺眼的,找个借口打他一顿就是了。”
“可是小婿本就为他们所不容……”
冯克道:“那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贾敬一怔,接着就笑了起来,“不错,不错,以往倒是我着相了。”
那些人本来就在孤立他,对他来说,情况不会再遭了。
大不了他就走家里的关系,从翰林院里出来,直接到六部去观政就是了。
他又不是寒门,用不着熬资历。
见他明白过来了,冯克欣慰地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年轻人,就该有个朝气,整日里死气沉沉的,像什么样子?”
“岳父大人教训的是。”
然后,冯克又考校了三个儿子并一个女婿的学问,一家人吃了一顿饭,贾敬才带着冯氏告辞回家。
*
贾敬这边是烦恼丝尽去,夫妻双双把家还。
贾政可就糟心多了。
在他没有成婚之前,只觉得吴氏性情温婉,身段风流,正是他喜欢的那一款美人。
前世的赵姨娘虽然也是个蒲柳美人,但行为粗鄙,到底是不甚合意。
但吴氏不一样。
吴氏知书达礼,还懂书法,通诗词,简直就是男人理想的红颜知己。
可是,他很快就知道了,红颜知己终究只能是红颜知己。把红颜知己娶回家之后,就会发现,有些美人,就是只能远观。
吴氏的性情太软弱了,又被家里教得坏了脑子,把孝道当天。
每日里主动去史氏那里立规矩就不说了,贾政也不觉得媳妇给婆婆立规矩不对,反而觉得书香门第出身的果然不一样,就是懂规矩。
可是,把史氏的话奉为纶音,史氏让往东,她就不敢往西;史氏让打狗,她就不敢撵鸡。
这就过分了啊。
她就不能像王氏一样,一心为他们这一房谋福利吗?
嫁进来也有半年了,史氏不让她沾管家权,她也不知道旁敲侧击地问一问?
话说,上辈子他大嫂宋氏是怎么拿到管家权的?
贾政仔细回想,突然发现,他那个本该在老太太的丧礼上被诊出来三个月大的妹妹贾敏,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有影子。
而前世,因着妹妹贾敏还小,宋氏一进门,管家权就交给她了。
他不禁埋怨:怎能该你来的时候,你却不来了呢?
眼见贾赦今年也要十三了,太太已经开始给他物色妻子的人选了。
按照上辈子母亲的尿性,如果吴氏在贾赦的妻子进门之前,拿不到管家权的话,估计这辈子,都别想摸管家权一下了。
上辈子,王氏借着管家之便,可没少从公中捞东西。
这辈子,岂不是就要便宜了贾赦那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