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不想活了,但原来也没想这么死。”
“那你——”
“因为阿阮看上去很伤心。”顾歌合起了眼,再睁开的时候独属于魔魅的血色渐渐溢出黑瞳,灵力覆盖了全身。
她的母亲是李兰儿,能将青城剑无双掀个底翻天的魔魅,她的父亲是牧恒,是四庭之一的首领,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继承了父母血肉的灵基已经发育得很强大了。
只是长期以来的奴役让她不敢造次,逐渐习惯于屈服,可今时,看到被自己欺骗的女孩儿落下了无辜的泪水,属于魔魅的野性和狂怒终于得以显现,犹如向来平静的水,飓风下也能化为吞噬一切的滔天巨浪。
霎时间,火光冲天。
无澜被烫得脚步不稳,一把推开了她,踉跄几步要逃。谁知,两三棵树木突然从他脚边长出,柔软却有韧性的枝条裹住他的脚踝,拽得他站都站不稳。
“别想逃!”温阮大喝一声,手中结印,配合着顾歌的动作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晏珏还有些发蒙地被她从枝头甩到秦宿舟身边,眨了眨眼盯着他,“诶,她俩都是姑娘的话,我给阿阮订的喜服不知道还来得来不及改啊?”
秦宿舟本来还有点感动,被他这话一顶,什么情绪都没了。
“剑给我。”秦宿舟接过冥骨,抬手干脆利落地把那只绑在剑柄上的香囊扯了下来,在晏珏哎哎哎的惊呼声中烧了个干净。
“怪我,”他抿了抿唇,“这是百士宴的时候安鸿拿来的,可能他刚刚就是通过这个控制你的。”
晏珏傻了,“不是师兄做的?”
“我那时候恨你恨得不行,我给你做香囊我吃饱了撑的吗?”秦宿舟瞪他,“别吵,转头我再送你一个。”
晏珏挠了挠头,还想说什么,就听到一旁的温阮一声干嚎。
“秦宿舟!能不能别打情骂俏了!”
秦宿舟皱着眉咕哝,“明明我们俩一起,她就骂我。”
晏珏:“……我给你骂回去?”
秦宿舟:“滚。”
打嘴仗归打嘴仗,两个人手上的动作一刻没停,眼前子夜眼与滨南柳坞联合起的乌合之众并不足为惧,但实在人多难缠,秦宿舟不得不连发数箭逼退他们,却没有多余的精力对付为首的顾宁。
“晏珏!”
“来了!”晏珏提着剑加入了战圈,一时间剑锋相对,火花噼啪直响。
二人便陷入了胶着,温阮一时半会儿没法指望他们能来帮忙。
“温阮!动作快!”那头的顾歌催道。
“你倒是先出来啊!”温阮顾忌着放慢了收紧藤条的速度,被无澜钻了个空子,秦宿舟从人眼的人海战术中分出神,眼疾手快地去了一箭,顾歌在后头拉着他的腰,硬生生将他又拖了回来。
“温阮!”顾歌嘶哑着嗓子喊道,“不能拖了!”
秦宿舟扫了那边一眼,看着面前前赴后继的人,不由得收紧了眉头。
“温阮,再坚持一下,”秦宿舟屏息凝神击清退面前的人,“再有一会儿……”
他话还没说完,眼角的余光便瞟见湖边的藤条暴涨三寸,将僵持着的两人都吞没了。
“温阮!”秦宿舟惊异地看了她一眼。
“他娘的你说还有什么办法!放他出来再为祸人间吗?!”温阮破口大骂着,深吸了一口气,逼退了眼角的泪水,“而且,我能感觉到,她并不想苟活。”
树木的包围圈渐渐收紧,从脚底蹿出的藤条疯狂地生长着,留给二人的不仅仅是越来越少的落脚点,还有一点点濒临死亡的窒息。
“你放手!你要死不要拽着我!”无澜无力地吼道。顾歌懦弱的性子和数十年如一日的乖顺麻痹了他,让他忘了,这个魔魅的后代所拥有的灵力是他一个普通人类所远不能及的。
“你放手,我们再商量行不行?”他见硬的不行,立刻软下了言语试图打商量,“温阮的命我原本也并不打算要,你知道,我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复活公主而已,这你是知道的……”
“打消你的念头,”顾歌冷静地打断了他的话,“从你强迫妇孺残杀无数的那一天,你就该料到会有如今。”
“不得好死,这四个字送给我,也送给你。”
顾歌抱着垂死挣扎的无澜,死死地压制住他蠢蠢欲动的灵力,盘根错节的树木很快催塌了药池边压根不牢靠的地面,两个人化作两朵水花,浸入了滚烫的药池之中。
扑通一声。
是泪和汗水落下的声音。
是顾宁的人头被斩落的声音。
也是温阮因为脱力站不稳,膝盖重重地打在地上的声音。
“还有谁要来?”
晏珏甩了甩剑上的血珠,剑扫四周,带起一阵腥臭的劲风,众人被这剑锋骇得一凛,不由往后退了半步。
尘埃落定。
……
秦宿舟扶起墙角昏厥的青山,探了探脉搏,所幸并未伤及灵基。他望了望温阮,她正直直地跪在地上,出神地看着滚烫的药池。
秦宿舟觉得心里很沉,仔细想想的话,顾歌应该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血脉了吧?
“公子!没受伤吧?”小满一脚踹开了被守着的铁门,青水跟在后面探头探脑,一见着温阮便飞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