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个二妹妹什么脾性,梁锦心里有数,也不去责怪华浓,只悠哉悠哉的踱步进屋:“新媳妇进门,都是这个路数,我也不好去插手。”
见梁锦不愿施救的样子,华浓转着眼睛,从容的端了一杯茶给他,耐心劝道:“老夫人还是因着少夫人是男妻,心里厌恶他,这才找理由罚他……”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梁锦的脸色,接着说:“可是少爷,说到底这也不是咱们少夫人的错,一个男子,一旨令下就嫁到咱们家来,要过这后院儿女人们过的日子,他不也是有苦不能说么?”
这话倒是揪起了梁锦的感同身受,想想自己,到底于心不忍:“算了,我去奶奶那儿一趟。”
看到廊下的何须问时,梁锦倏忽地有点心虚,心里想,如果他不到梁家来,也用不着受这个罪,原来这桩婚事里,自己并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他走过去,小声问:“膝盖疼么?”
何须问有些失措的抬头看他,摇摇头,梁锦便越过他去,进了屋。
老夫人见他来,也不等他行礼,立刻去拉他坐下:“锦儿这是打外面回来?”
“刚回来,特意过来给奶奶请安。”梁锦讨好的笑着:“何四惹奶奶生气了?”
“你妹妹去给他请安,却被他无礼轻慢,我看他那老实样子都是装出来的。”老夫人谨惕的看一眼梁锦:“锦儿可要当心些,别教他打什么坏主意。”
至于是什么坏主意,老人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心里厌恶何须问,便不把他往好处想。本以为梁锦也会附和,岂料他说:“奶奶还是让他起来罢!”
刚嘱咐了一句,梁锦就替他求情,老夫人当即板着脸:“你怎么还为他说话?要不是他,你就把傅家那丫头娶回来了,何至于我生这些日子的气!”
“奶奶,孙儿不是要替他说话。”梁锦装出一副谨慎的样子:“只是他是圣上指婚给孙儿的,若今日之事传到圣上耳朵里,怕圣上疑心是咱们梁家对他指的这门婚事心存不满呢。”
老夫人不懂朝堂之事,只是想想他刚进门,确实也不好落人口实,况且罚得也差不多了,便端正着说:“也罢,你先领他回去。”
第7章
多谢
一路无话,梁锦偷偷去打量他,何须问也束着髻,光洁的额头和头发顶连成一条弧线,十分饱满,眉尾上那颗痣,被太阳照的颤颤的,但身体看着有些孱弱,比自己还矮了一截。
这样一个清冷的少年郎,在冰凉的地上跪了这么久,梁锦不忍心,可又要面子:“你不谢我?”
听他突然这样问,何须问跟才想起来似的,看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多谢你。”
连个笑脸都没有,这算什么谢?梁锦不满意,又不好直说,说出来倒叫他以为自己多稀罕他谢似的,于是只好假装个大方:“不必客气!”
何须问闻言不再说话了,气得梁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还真是不客气!“你在家排行老四?”走上岔道,梁锦没话找话。
何须问点点头。
梁锦又问:“大京城的世家公子们我几乎都见过,却没见过你,你不爱出门?”
何须问仍是点头。
梁锦来了劲儿,想勾出他一句话来,便接着说:“你怎么这么安静?跟小姑娘似的。”
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口如一,想到什么就照直说,可落到何须问耳朵里,该是觉得羞辱了,他飞着眼角横他:“你话这么多,又像什么?”
被噎这么一句,梁锦有些恼怒,除了家里的长辈,还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于是他迈开步子,越过何须问走到前面去,把他甩在了后头。
何须问在后面跟着,望着他的背影,心道这人真是摸不准脾性,也懒得去摸了。
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梁锦才放慢脚步,不紧不慢的,既要让何须问能看到他,又不能叫他以为他是故意在等。
偶尔偷偷回头去望,这偌大的府邸他刚来,担心他不认路走失了。
这日何须问来梁锦屋里找东西,正巧书案上摆着他临摹的字帖,何须问瞧见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梁锦当即显摆似的说:“这是献之先生的字,朋友赠的。”
何须问也没看出来玄机,随口说一句:“收起来罢,当心弄坏了。”
“这值什么,若坏了……”梁锦得意的卖着关子:“我去找傅成再要一副就是。”
名师的书贴,哪有那么好要的,何须问对他这败家子的行径无话可说,拿了落下的书,就要回自己屋里去。瞧他又不说话,像是要走,梁锦赶紧说:“这是我临摹的,可不是不值什么嘛。”
他聪明过人,学什么都一点即透,就是不勤奋,何须问将信将疑,拿起字帖,端摩许久,字是王献之的风骨,就是纸张刚才没留意,分明是新的:“这真是你写的?”
梁锦抬着下巴,睥睨他:“怎么?连你也看我不学无术?”他这个名声,何须问在家中也略有耳闻,都传梁家嫡长孙,金玉良人,就是有些不上进,如今看来,也不是全然不知进取,起码字还是好的。
看人不说话,梁锦心里琢磨,同他开个玩笑也不见他有反应,这人真是没意思,于是泄了气,高傲姿态也随之软下来:“你……膝盖还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