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把自己并不是正常人,并不是正确的一方这件事说得如此天经地义,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更何况,这个人绝对不是在无病呻吟。
然而此时此刻,我甚至暗中期盼她是在无病呻吟。
可是她并不是。
“人们会这么理直气壮地这么说吗?”
“’人们‘的话不知道,不过’某个人‘的话当然可以啦~”她笑起来有一种不懂事的童真,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傲慢的笑了,“我一直觉得《人权宣言》里忘了添上一条一个拥有独立自我意志的人有放弃自身存在的权利。”
“一个人失去了父母,幼儿时候便被捕捉到**组织里成为人体试验的牺牲品,在经历了种种非人的磨难后最终心灵扭曲,成为**组织的一员。”
“一个人拥有制作炸|弹的才能,九岁便因为爆炸影响到村子而被称为怪物所以逃走追求自己的爆炸艺术,最后被恐怖组织半强硬收纳为一份子,追求瞬间的艺术之美——因为所有重要的东西本来就留不住,既然留不住那就干脆不留。”
“一个人生活在大国之间的充当缓冲区的战争地带,和同样幼小的同伴相依为命,他们想要为这个地方带来和平,所以一直为此努力着,可是还未成年,就因为龙头势力的注视而被迫杀死一个同伴来保全另一个同伴。想要让所有人感受他一直在感受的痛苦,所以成为了和初衷截然相反的人。”
“一个人因为自己的民族被人厌恶排斥,他一直保持着理性与平和的心态去面对世间,从不’以牙还牙‘,可是直到他伤重要输血,他才痛哭着坦白,宁肯就此死去也不愿意输那个把他和他的同胞当作奴隶的民族的血。”
…………
她居然说了那么多的例子……不,她竟然记得那么那么多的人生。
“每个人都不是自愿来到世界上的,包括最热爱世界的人和连爱是什么都无法理解的人。我们之所以会成为人,不是因为我们想成为人,而是因为父母或者极端点儿别的什么因素——反正和我们自身是无关的。”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不给我自由出生的权利,那么,至少给予我自由死亡的权利吧?”
她笑起来有一种不懂事的童真,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傲慢的笑了,那几乎是一种让人绝望的怜悯。
可是她是如此温柔地微笑着,“虽然我从未有过绝望到试图提前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候,我刚才说的那些人也没有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这个权利本身不应该被忽略。”
“社会必须要给个体这个权利,否则个体会自己去夺取这个权利。”
………
……
“北极星先生,其实,我很想死。已经试图自杀过无数次了,但是每次都没有成功。”
“试过很多次了吗?”
“嗯……并不是在哗众取宠……不过,即使您这么认为也……”
“真正想死的话就不会去死了。”
“……什么意思?”
“真正想死的人,已经死了。”
“……”
“如果你真地想死的话,就不会说这么多关于它的事了。自杀的方式,和文人的作品一样,都是一种挣扎姿态——虽然还想说很多类似的话,不过如果你是认真的话,我也不打算多加置喙啦。”
“看到一个溺水的人,您不会去救他吗?”
“呃,怎么说呢……我不会游泳哈哈哈……咳咳,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怎么说呢……如果是宇智波君或者其他和我有过深厚感情和难舍过往的人的话,那么或许我才有那个能力去救人。至于没有关系的人,并不是说我不想救没有关系的人。正是因为没有关系,所以才救不了。若我痛苦,我绝不希望自己可怜到只有陌生人给予安慰,为此我的感激中甚至会蔓延出一种源自人性的憎恨——这让我绝对无法被陌生人拯救,我甚至都不会开口求救。”
北极星先生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我,带着期待。
我面无表情,甚至有些粗暴地问:“你在是暗示我应该开口求救吗?”
她只是微笑着,看着我,不说话。
太阳从她身后的远方站起来,整个海面充斥着破碎的鳞片。」
第141章
《右拉殉情考证》中, 主人公“我”,也就是“卢克”的和退伍士兵“金鱼眼”的交流显得格外幽默,是能够让人联想到《第二十二条军规》和《西线无战事》的那种黑色幽默。
「……
我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金鱼眼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就是那么回事儿, ”蓝白色的路灯下, 金鱼眼低头点了根烟,耸了耸肩膀,“那女的看不起肩章上没星的,跟人混在一块儿了。对。就在老子的床上。”
金鱼眼用一种小时候外婆给你讲故事时会用的口吻说:“那天之后我的眼睛就开始流脓, 又青又黄的, 鼻涕似的脓液。你得每隔五分钟就滴一滴那种透明的眼药水, 不然那玩意儿能把你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变成又青又黄的呕吐物。”
“用完一小瓶我就不用了, 那么指头大的小瓶子值一条烟。再说了, 那么看也没什么, 只要不抬头, 世界和我本来看到的也没两样。嘿, 卢克,你看这个怎么样?世界就是上帝的呕吐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