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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啸之冷漠道:“我管你他妈哪国的,你们女生怎么这么麻烦?赶紧找。”
    “……”
    ——靠,又被骂了。
    管他妈的小哪国人找了半天没找到,手腕上没有枕头下也没有,连陈啸之的被子都被翻了个遍——扎头绳无影无踪,仿佛被吸入了黑洞。
    沈昼叶抬起头一看,哪怕这地方黑得要死,她都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陈啸之的不爽。
    沈昼叶只得顶着一头乱毛下床,在床下找出自己的鞋穿上,心中充满了模模糊糊的委屈,觉得陈啸之真是个狗东西,找扎头绳都要给我脸色看,有本事你也留长头发……
    而下一秒,黑暗中,沈昼叶的脑袋,被用力摸了一下。
    沈昼叶:“……”
    有力的手指插进发间,接着,陈啸之用力摁着她的脑袋,用手指梳了梳她的卷卷毛。
    他的手指温温热热的,沈昼叶突然这样想道。
    下一瞬间——
    沈昼叶被什么击中,连小耳朵尖尖都红成了胭脂般的颜色。
    -
    ……
    北风掠过荒原与城镇,冬日的起点上,落叶回归泥土。
    穹顶黑得如墨,零星的灯火点亮。
    沿途尽是橘红的路灯,他们两个人刚在食堂吃过饭,陈啸之扛着行李箱,肩上背着沈昼叶的书包,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你怎么带这么多书?”陈啸之拧着眉头问:“沉死了。”
    沈昼叶小耳朵尖仍红着,伸出手,乖乖地道:“给我,我抱着书吧。全让你拎太不好意思了。”
    陈啸之示意她滚:“你还有不好意思的事儿?我不让女生拎东西。边儿去。”
    沈昼叶委屈巴巴,把空空的爪子塞进衣服口袋:“……你又怼我。”
    然后沈昼叶走在陈啸之的身边,垂着脑袋,听夜色中,行李箱在石板路上咔哒咔哒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种遥远的、令人怀念的气息。
    沈昼叶甚至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这声音来自太初的尽头,贯穿了她的大半个短暂的人生。
    可是她又无论如何都不知道——这熟悉的源头是什么。
    陈啸之忽然嫌弃地道:“你看看你,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跟我一起去吃个米线还被辣的眼泪汪汪抢我水喝,水喝完了没办法我只能把可乐给你,你还嫌可乐喝着疼。你有什么用啊你?话说回来了喝可乐为什么会疼?”
    沈昼叶揉了揉自己的爪子,呆呆地问:“就……就是疼啊,碳酸泡在嘴里炸开不疼吗?”
    陈啸之冷冷道:“毛病。就你也配叫美国人。”
    沈昼叶:“…………”
    沈昼叶怒道:“我不是美国国籍我说多少遍了——”
    陈啸之冷笑一声:“谁管你哪个国家来的?美国人为什么喝不下可乐?”
    转学回国已然三个月的沈昼叶:“……”
    她疲惫地心想我真的不想再解释国籍问题了,陈啸之是不是脑子有病,是不是死杠精,美国人就要天天汉堡可乐吗,我在家还一天一大盒荷兰牛奶盼着长个子,他看了我的菜谱是不是要怼我是荷兰豆……算了先忍忍,沈昼叶痛苦地想——他还提着行李呢。
    万一把行李朝路上一扔,罢工了的话,那就我完了。
    沈昼叶可怜地揉了揉自己的脸,跟着陈啸之往自己的寝室楼走。
    “还有那米线哪里辣了,”陈啸之又难以理解地开口:“我不是都跟那个阿姨说你那份不要加辣椒了?你那份一点辣都没有。”
    沈昼叶固执地说:“明明又烫又辣。”
    陈啸之:“……”
    陈啸之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娇气。”
    “……???”沈昼叶不开心地说:“我才没有。”
    “——我他妈说你娇气,”陈啸之愤怒道:“你吃东西又挑,可乐喝不了辣椒吃不了,细皮嫩肉,提个装零食的塑料袋爪子上都能勒得一道一道的,我说句重话就懵。你这不是娇气是什么?”
    然后,被周围所有人惯大的沈昼叶懵了一下。
    陈啸之:“……”
    这位头顶个怼字的大少爷挫败道:“……哎我不是说娇气不好……不是那个意思……沈昼叶你之前自己出来住过没?”
    沈昼叶闻言,认真点了点头。
    她眨眨眼睛:“住过呀,summer camp。”
    陈啸之:“你居然还住过……夏令营?”
    沈昼叶笑了起来。
    “是呀,”她笑眯眯地道:“去加利福尼亚,横跨了整个美洲。在帕罗奥多待过。”
    陈啸之点了点头,莞尔地说:“斯坦福游学?”
    沈昼叶笑道:“斯坦福和伯克利。三个星期,玩得很开心。”
    陈啸之笑了下,腾出一只手,撸了一下沈昼叶毛茸茸的脑袋。
    沈昼叶不满地拍他一巴掌,道:“……你别总摸我的头。”
    陈啸之嗤地笑了一声,又在她披散着头发的后脑勺拍了拍,道:“发型挺可爱的。走快点儿,你比我这拎行李的还磨蹭。”
    沈昼叶,瞬间红了面颊。
    ……这发型可爱吗?明明蓬得不行……
    男孩子审美都是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在骗我……
    他们两个人行走在黑夜之中,沈昼叶羞耻地不住揉脸,耙头发,过了会儿还揉了揉眼睛。
    女生宿舍楼并不算近。
    沈昼叶踩着帆布鞋,与陈啸之并肩走在秋夜里,只觉得凉风盈满世间。
    然后沈昼叶突然开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陈啸之眉峰一挑:“你说。”
    “——如果,”沈昼叶斟酌了一下字句,认真地问:“你有一天收到了来自未来的信。如果硬要让这件事合理,物理学角度上该怎么解释,有什么理论依据?”
    陈啸之:“……”
    陈啸之奇怪地问:“你最近看日轻啊?这都什么破问题。”
    沈昼叶心想我在经历日轻……但是她没敢说出来。
    “不过这个问题,非常有意思。”
    陈啸之笑了笑:“你说的这件事里唯一一个有悖于常识的地方就是时间。首先我们需要明确时间的概念——”
    沈昼叶点了点头:“七个基本物理量之一,本质是物质与能量的传递。时间连续、不间断,并不可回溯。”
    陈啸之一点头,莞尔道:“——‘时间’是最重要的,也是最难以研究的一个物理量。目前存在的假说,包括弦理论在内,全都是推测。20世纪最伟大的理论相对论也并未被证实。”
    沈昼叶点了点头:“然后呢?”
    陈啸之拧着眉头道:“——时间‘不可回溯’的特性,至少现在是无法证伪的。”
    沈昼叶:“……唔。”
    “想让‘收到来自未来的信’这事儿,在我们的客观世界变得合理,”陈啸之淡淡地道:“你得改变宇宙大爆炸后建立的一切秩序。”
    沈昼叶哽了一下,小声说:“……你这个证明真的好狂暴啊。”
    陈啸之眼睛一眯:“那不然?当然你可以去找徐子豪这个民科,他能扯的肯定比我多。”
    “……”沈昼叶尽量善良地说:“……你不要这么看不起徐子豪的科幻小说。他只是笨了点。”
    陈啸之冷笑一声:“哦是吗。行吧我尽量。”
    ……妈的这人怎么回事……沈昼叶都替徐子豪心塞,他平时都是怀着什么心和陈啸之做同桌,还在桌子底下看科幻世界的啊?
    沈昼叶紧张地拽了一下自己的衣角:“……可是万一,我是说万一。它合理呢?”
    ——因为它确实是真的。
    沈昼叶的确收到了来自十年后的信,那信是真实的。而她也神志清醒,并无妄想倾向。
    夜风里,陈啸之看了她一眼,说:“……那就是朱时清的那句话,科学的尽头是神学了。”
    沈昼叶微微一愣。
    “我不是说世上真的有神,”
    陈啸之淡漠地说:
    “——我是说,你要考虑,这件事的背后,是不是‘人’。”
    沈昼叶:“……”
    ……
    沈昼叶嗯了一声,眼神移开,望向北京茫茫的夜空,无意识地攥紧了兜里的拳头。
    ——是的。
    陈啸之和她自己的推测,居然完全一致。
    -
    ……
    陈啸之将沈昼叶几乎所有行李,一口气搬上了她真实居住的b栋312。
    他路上没让沈昼叶搭半把手,将姑娘家沉重的三件行李拖着穿过校园,又给她一路扛上三楼,最后把他从老师处换来的钥匙塞给了她,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沈昼叶站在宿舍门口,几乎感动得热泪盈眶:“……呜呜谢谢你……”
    “赶紧进去吧,”陈啸之甚至颇为体贴地说:“你今天也够折腾的了,去洗个脸早点睡。”
    沈昼叶看了一下门里,发现还没有人回来,突然有点甜甜的滋味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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