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师姐……我男朋友的前任天天来看我空间。沈昼叶研究生时的师妹对她哭诉。还在她的空间骂我,师妹说。
‘前任能不能别出现了?’无数人都这么说道。
尽管不理解,沈昼叶却知道自己的前任身份是一根尖刺,初恋女友的身份更是扎穿荆棘鸟的尖刀,是能够将一段本来圆满和睦的关系扎成血淋淋的wrx筛子的利刃。
而二十五岁的陈啸之, 也不曾靠近过她。
他除了有急要的事情之外, 是不会和沈昼叶发微信的, 朋友圈对她关闭着权限, 平时也并无任何逾矩的举动,也不会关心她回去的早晚。
正因为如此, 她该离陈啸之远些。
应该比师生还要远。
哪怕只是无心之失, 沈昼叶也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她不想让任何人难堪。
-
陈啸之:“……”
夕阳中,沈昼叶背着包跑了,只留给他一个毛茸茸的小背影——外加一盘陈啸之平时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的甜点。
尽管第一反应是沈昼叶在躲他——但陈啸之其实没往心里去:一来陈啸之想不出沈昼叶躲他的理由;二来这位直男心很宽,觉得沈昼叶应该是有急事,现在要去做。
陈啸之从来不过多干涉沈昼叶的决定。
他们两个人同龄,沈昼叶这个小混蛋只比他小三个月, 如今早已是能自立的成年人。哪怕是导师,也没有去事事询问的道理。
于是他就坐在沈昼叶原先坐的位置上,迎着凤凰花般的夕阳,将两个三明治吃完,然后回去找自己的恩师, 继续讨论他的猜想。
……
“——我不得不承认,你这个假设很有意思。”罗什舒亚尔教授说。
夕阳正在沉入地平线,金红的云犹如燃烧天的火焰。
他们师生正沿着via ortega一路向下,光线将一切都染得金黄,路边自行车停得乱七八糟。
接着,罗什舒亚尔教授道:“——calvin,你的这个关于黑洞及暗物质的关联的猜想很有钻研的价值。但是我很抱歉地告诉你,以我的能力,我暂时没有办法给你提供进一步的帮助。”
陈啸之:“和您之前做的东西差的有点大。”
“……,”罗什舒亚尔教授沉默了下,诚实地道:“是的,这都是我从未接触过的。”
陈啸之笑了下,走在老教授的身侧。
“不过我认识可能能帮到你的人。”罗什舒亚尔教授忽而道:“不远,就在伯克利,开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一会儿我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你自己与他联系,你见面和他聊一聊。”
陈啸之说:“谢谢您。”
“——不用谢,”罗什舒亚尔教授笑着说:“你这个猜想确实很有趣。”
然后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走在了街上。
一阵夏日的晚风吹过,罗什舒亚尔教授忽然道:“calvin,我忽然想起你高中的时候。”
陈啸之闻言,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他高中时在旧金山读,他就读的那所高中曾办过晚宴,专供陈啸之这些成绩一向不错的学生来与大学拉近关系,方便日后申请——罗什舒亚尔教授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陈啸之。
陈啸之算不得劣迹斑斑,但也令人印象相当深刻。
他那时候狂得很,据说原先在别处嗨着呢,是被他的物理老师强行拖了过来,让他来社交。罗什舒亚尔教授还被疑似违法喝酒的、高中在读的陈啸之以冷淡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招呼过一通。
老教授怀念地说:“我当时对你的印象就是,相当聪明的一个混账,搞不好还他妈的有酒精依赖。”
陈啸之有点羞耻,诚实地回答:“……那时候是玩得有点疯。”
“没想到你一进大学,”老教授道:“居然把烟酒戒得干干净净。”
然后教授又问:“——你现在还是滴酒不沾?”
陈啸之一点头,答道:“滴酒不沾。”
“……”老教授感慨:“……已经七年了啊,孩子。”
陈啸之没说话。
罗什舒亚尔教授看了他一眼,问:“……喝了酒,还是那德行?”
陈啸之沉默了许久,沙哑地,对他的老师说:
“……是。”
-
二十五岁的陈啸之除了助眠用之外,从不饮酒。
他的不饮酒三个字严苛到连酒精饮料都不会下咽——聚会时劝不过,顶多抿两口,绝不多喝。他不是酒精过敏的人,他的这种‘不喝酒’与其说是厌恶酒精,更像是在畏惧什么酒后的失态。
陈啸之放下手头的工作时已经晚上九点了,他看了眼表,觉得时间实在是不早了,天天让沈昼叶在这里呆到十一点钟实在是不行,应该导入强制下班的制度,沈昼叶这人天天搁这耗什么呢?这么勤奋?
还是在等自己把她送回宿舍?
陈啸之:“……”
娇气死了,陈啸之想,就他妈欠收拾。
又不是得留在这做实验,早点往回走能怎么样?怎么这么爱给人添麻烦?
陈啸之烦躁地拿了桌上车钥匙,在仍然亮着灯的隔壁办公室门上敲了敲,冷冷喊道:“还不走?非得我天天来赶人?”
过了一会儿,沈昼叶在里面小声说:“……走啦。”
沈昼叶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废柴,跑步跑不快,耐力还差,又生了个一看就好欺负的小个子,陈啸之想到自己让她走了许久的夜路就充满后怕,万一遇到个持枪抢劫的大个儿,沈昼叶怎么办?
——沈昼叶又白皙又细弱,不熟的时候甚至都不爱说话,陈教授想,初中时那些混混拿刀堵她的那次就是看她好欺负、落单、不会告诉家长。混混尚且都如此,歹徒又会怎么看她?
因此陈啸之想好了,要么沈昼叶早点回,要么陈啸之掐点,开车把她送回去。
因此陈教授抱着胳膊,握着串车钥匙等在她办公室外头,任劳任怨又脾气暴躁。
沈昼叶没多会儿就抱着自己的笔电跑了出来,看到陈啸之,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沈昼叶愣愣地:“诶?”
陈啸之一晃车钥匙,冰冷道:“——走。”
沈昼叶却静了一下。
“……不用了,”她也不看他,站在楼梯前,小声说道:“我自己回就行。”
陈啸之斥道:“几点了,你自己回?!”
陈啸之烦躁几乎到了顶峰。
他一向讨厌别人磨蹭他的时间,他开车把阿十送回去这件事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再理所应当不过——难道把她留这?沈昼叶真他妈会添麻烦。
沈昼叶却说:“九点三十四。老师再见。”
然后她潦潦草草一鞠躬,全程连陈啸之都没看一眼,抱着电脑跑了。
握着车钥匙、站在她门口的陈啸之,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
-
——这是躲着的意思?
但是问题来了,沈昼叶有躲他的理由吗。
一片黑暗中,陈啸之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抛接棒球,推测这是个巧合。
毕竟沈昼叶早上时还挺开心的,见到他还和他笑着说早上好,在办公室时……不正常么?也挺正常。
挺正常的。
陈啸之砰地捉住柔软的球体,正打算去洗脸刷牙上床睡觉,不去想沈昼叶这个小混蛋。可那浓得化不开的黑夜里却突然浮现五岁的小阿十。
那个小阿十是个不合时宜的回忆。她在二十年前某个傍晚,在回家路上摔得膝盖上破了皮,浑身湿淋淋的,呜呜咽咽地坐在陈啸之爷爷家的沙发上。沈昼叶从小有点皮,街头算命的说她“九岁才能扎根”,意思是她九岁之后走路才不会到处摔跤。
‘膝盖疼。’
小小的回忆体坐在成年的陈啸之的沙发上,仿佛陈啸之会有什么办法一般抽抽嗒嗒地唤他名字:‘之之……’
“……,”陈啸之面无表情地说:“滚。”
那小回忆犹如飞灰一般消失无踪。
黑夜里,陈啸之低着头看着那沙发,片刻后眼眶发红,以发着抖的手指,颤抖地抚摸小阿十消失的地方。
——可小阿十已经无处可寻。
回忆的归于回忆。
可是,那她在躲我么?
陈啸之又一次升起这念头——但与上次不同。
他这次,心里慌得难受。
-
……
沈昼叶回宿舍第一件事,就是开了罐气泡果酒,在宿舍里吹起了瓶子。
糟心事太多了,唯一的好处就是沈昼叶这破酒量喝醉酒不算很贵——和那些酒桶不同,她和一罐都有点嫌多。沈小师姐坐在电脑前痛苦地恰闷酒,一边绝望于自己的人际关系,一边烦学业,其中最让她窒息的那个源头则是陈啸之。
能怎么躲他,这可是你导师啊,你得求着他毕业,还得主动联系他。但是他又是你的前男友,沈昼叶你的命到底是有多不好才会遇到这种千载难逢盛景……
……回国得赶紧去雍和宫烧柱香……
而,正当她喝得有点上头的凌晨,她手机上咻地来了条微信。
沈昼叶喝着酒精含量不到10%的果酒,半罐就让她红了脸。她凑过去认真看了一看,发信人是一个黑黑的头像。
那个黑黑的头像说:
「你到宿舍了没?明天下午的时间空出来。和我去个地方。」
沈昼叶:“……”
他还没睡?沈昼叶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抬头看了一眼发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