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八个龙套雁别翅排开,围困普救寺,马童一溜串小翻带出来威风凛凛的孙飞虎,一手挥马鞭,一手持□□,既霸气又漂亮的一个亮相。
“好——”
撞了个碰头彩。
“这精气神能瞧出来么,老爷子得有一百好几了!”观众席上一位大妈激动地鼓着掌,对旁边的人说:“最后一次看他老人家登台的时候,我还是个姑娘呢!”
张君瑞搬来了救兵,与白马将军杜确一起出场。
“大宝出来啦,出来啦——”
“二宝也出来啦,啊啊啊啊啊——”
“二宝扮相可真俊,这还是个男生么,比女孩子都女孩子!啊,我真是受不了啦!疯了疯了……”
正经看戏的连连示意身旁人安静,“别吵别闹好好看!”
台上打得热闹,懂得看出门道,不懂的看个热闹。
“大宝要飞剑啦!”
“入莺鞘、入莺鞘、入莺鞘!”
听见观众席上一阵阵呼叫,洪国栋嗨了声,“这名字起的……倒是应景,哈哈……”
几个同行窃窃私语:“这还真就不是来看戏的,瞎叫唤。”
“瞧剧院这些挥着荧光棒的孩子,哪儿是捧角,那是追星呢!啧,我是没想到演戏能演成演唱会。”
“别眼红了,能把孩子们带到剧场,这就是本事。”
台上飞剑入鞘顺利完成,评委们啪啪鼓掌,“这个距离能飞剑入鞘,得下苦功夫。”
“没看采访时张野说的,都是他师哥一剑一剑生生砸出来的。”
搬兵解围、晚亭悔婚,随着剧情推移,粉丝们不叫不嚷安静下来真正看了进去。跌宕情节牢牢栓住了观众的心,随之起伏。
两场戏下来,同行说:“西厢原来还能这么排啊?改得挺紧凑,不错。”
另一个同行说:“紧凑是不错,但也有利有弊,欠些人物铺垫,少了火候就缺点味道。”
“是吗?我没看出来。”
“瞅着吧!”那人带着些不服气。
老夫人悔婚,莺莺每日东楼含泪聆听西厢琴声。
汪凝幕后念着情诗,那嗓音里、指下弦音中,都是倾诉不尽的相思。
台前张野没有一句台词,全凭拿捏细微的表情,身段上一层层铺垫、叠加,来表现自己的情感。想去西厢,不敢。不去西厢,不甘。直勾得观众恨不得上台把他俩栓在一起才叫痛快。
这时莺莺幽幽开口:“红娘,你带我去到西厢……探望张郎。”
红娘还未答应,台下快要憋疯的观众一阵叫好声。
演员的表演手法是欲扬先抑,观众们被勾了进去,替她恨、替她急、替她想张郎,这句话反而成了观众情感的宣泄口,惹出一个满堂彩。
粉丝们也跟着喊:“好!”
他们看明白了。
“幕后情诗这段念白是真好,张生不露面就让你觉得这人害了相思病,前头莺莺不说话,照样让你看得明明白白,这个设计……高。”
“火候刚好,味道也足,没铺垫?还能怎么铺垫!”
刚才置评的同行觉得脸肿,“看样子这是有生活啊,不然怎么演得这么好?”
“你就承认人家技高一筹能死?咱十□□的时候还在团里跑龙套呢。这就叫祖师爷赏饭,天生干这个的。”
“啧啧……不服不行。”
崔夫人许婚赖婚逼出西厢私会,此事被她撞破,拷问红娘反被红娘说动,不得已答应将莺莺许配给张君瑞。再次许婚时又生变数,老夫人把张生赶出普救寺,要他进京赶考,得中后才能与莺莺成婚。
三年后张君瑞折桂,衣锦还乡。一次次被吓怕了,怕老夫人又出什么鬼主意,特地请旨,如今是奉旨去崔门迎娶崔莺莺。
老夫人一改往日模样,满脸欢笑将崔门娇客迎回家中。
吩咐家仆布置喜堂,红烛高燃、满台红彩。
一身状元服的张君瑞,牵着戴凤冠着霞帔的崔莺莺缓缓出场。
有情人终成眷属,台下响起掌声与叫好声。
宾相朗声道:“一拜天地—”
张君瑞与崔莺莺牵着红绸花朝台下鞠躬,又激起欢呼声如浪。
“二拜高堂—”
两人回身对崔夫人行了跪拜大礼。那主位坐着的老夫人,台下是舅妈,台上是丈母娘。
刚刚站起,红娘跳了出来:“三拜俺红娘!”
莺莺微笑朝她万福,这是姑姑,也是红娘。张君瑞笑吟吟向老妈躬了躬身。
“夫妻对拜—”
张野汪凝对立而站,互施一礼,他们拜过李清芬、又拜了汪雅梅,此时对拜已不知是在戏里戏外。
炫目的聚光灯下,张野和汪凝的心思无可藏匿。
而在观众眼里,那两人无比好看、无比风光,像云彩,就该飘在天上。
“送入洞房——”
两人水袖甩在一起,相依相偎立于舞台中央。
杀戏乐响,大幕缓缓而落,台下掌声如雷。
汪凝忽然叫道:“莺莺。”
“嗯?”
“我爱你。”
张野愣了愣,一时没明白:“神经病啊?”
“张野!”
“啊?”
“我爱你。”
既然分不清戏里戏外,那么这句“我爱你”无论是张君瑞给崔莺莺的,还是汪凝给张野的,都是真真的、不留死角的、毫无遗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