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里都是他的气息。
清冽的,带着浅淡烟草味,包裹着她。
连脑海里都是刚才的事情。
困意逐渐袭来,在不清醒的时候,人的脑海里会闪过某些毫无头绪的画面。比如说去年夏天的风,天上的烟火。
而此时此刻,陆相思脑海里闪过的,
——是梁裕白在浴室里,单手撑墙,隐忍沉醉的画面。
迷糊之际,她似能脑补出他急促的喘息。
清晰的仿佛近在耳畔。
梁裕白从背后抱着她,哑声道:“睡个好觉。”
她在他怀里,骨节细小的像只猫,喉咙里发出细小呜咽,而后,没再动。
竟就真的沉沉睡去。
对他毫不设防。
对他万份信赖。
其实陆相思一开始并没有睡着。
她感受到他是真实存在的,贴着她的脊骨躺下,她有一瞬间紧绷。
许久。
他都没再进一步。
她转过身,唇畔擦过他胸膛。
他心跳沉稳,有力。
她呼吸均匀,温热。
梁裕白是个很冷漠的男人,她想起第一次,梁裕白送她回宿舍。透着青灰色烟雾,视野朦胧得像是一场荒凉大梦。
而她在梦里看到他笑了一下。
转瞬即逝的一个笑。
太难得的温柔像是虚幻。
可现在。
她躺在温柔中。
-
梁裕白向来浅眠。稍有一丝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手机常年保持静音状态,卧室里不能有一丝光,也不能有一丝异味。
打破规则的,是陆相思。
她睡相极差,翻来覆去,脚架在他身上。
梁裕白起身,帮她盖好被子,便出了卧室。
茶几上的手机亮着。
他接起电话:“爷爷。”
梁老爷子:“怎么这么晚才接电话?”
梁裕白:“刚在睡觉。”
梁老爷子不满:“白天怎么在睡觉?这不像你。你是不是太久没回家,也没去公司,就把我的话给忘了,懈怠了?”
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没有。”
梁老爷子给他打电话,是日常询问。
他早年间并不这样,后来生了场大病,病愈后,他身体不复从前,人也变得敏感。
也不甘心祖辈付出心血的梁氏后继无人,所以他将梁裕白接到身边亲自栽培。隔代间,缺乏沟通,而他贪欲心太重,一心只想让梁裕白过早适应继承人的身份。
“你是我唯一的孙子,也是梁氏唯一的继承人。”
“越早享受,就会越早死去。”
“这个世界金钱至上。”
“你唾手可得的,是别人穷尽一生都无法拥有的。”
和十几岁的少年说这些话,合适吗?
梁为勉没有想过。
而梁裕白在听到这些话后,活得越发封闭,越发自我。
尤其是十七岁那年。
成人礼当晚。
梁为勉让律师把股份转让合同给他,附赠的是一句语重心长的话,“梁裕白,你不是上天眷顾的宠儿,是我让你拥有现在的一切。”
梁裕白终于明白。
他是满怀希望出生的。
那个希望是指,
——成为梁氏唯一的继承人。
血脉亲情,不过是最心安理得的借口。
他面色冷淡地接过合同。
也是那一刻。
他将身心的感情全都抽离、剥除。
人活在世上,是不应该有感情的。
那是利用人的借口。
但他却犯了最致命的错误。
他对陆相思产生了感情。
要改吗?
他现在还有退路。
花了一秒钟的时间,他作出决定。
不改。
他不退。
他需要一个活在这个世界的理由。
陆相思就是他活着的理由。
-
陆相思这一觉睡的格外舒坦。
窗帘半拉,路灯灯光照入室内。
她翻了个身,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梁裕白。
这房间里原本没有沙发,前阵子她无意间提了一句,隔天,他就买了。
她唤他:“梁裕白。”
梁裕白撇过头:“睡得好吗?”
陆相思:“挺好的,你呢,你什么时候醒的?”
“没多久。”他随口道。
“你怎么不叫我?”
“晚饭想吃什么?”
他骤然转移话题。
陆相思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想吃……你想吃什么?”
七情六欲中,只有□□能勾起他的兴趣。
梁裕白说:“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陆相思下床,她在他面前半蹲下,下巴搭在他胸口,“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梁裕白没犹豫:“你。”
她瞪大眼:“我又不是吃的。”
梁裕白眸色隐晦:“你是。”
冷不丁他突然伸手,捏了下她胸口,“这里,我尝过。”
陆相思大脑空白了一瞬,拍开他的手,“那还是我自己决定,晚上吃什么。”
她拿出手机,左右张望。
最后,拉着他的手,“你进去一点。”
梁裕白说:“我还没进去过。”
她这回都不用深思,就猜到了他的意思。
陆相思又气又无奈,回到床上点外卖。
吃完外卖,已经很晚了。
她自然就这样留宿,只不过,是睡在隔壁。
一夜,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