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无伤大步冲出,卢绾如梦初醒,舍下方才那浓重惆怅,趔趄追上。
曹无伤肩上扛着个大活人,自是免不了引来无数瞩目。
每当有汉将问起时,曹无伤皆冷着面容,肃道:“方捉着疑为楚军细作一人,正要提去审问,休要拦着!”
他态度蛮横无理,与平日近人模样截然不同,不免叫问者心惊,倒是对这套说辞未起疑心。
曹无伤一路长驱,即至东门处,高『插』事前备好的白旗一面。
面对城门处守军一脸诧异的呵斥,曹无伤径直拔剑,百余部下猛然暴起,开始屠戮东门守兵,与此同时,他还对城外不远处那楚营方向高喝道:“曹无伤已生擒刘邦,愿献东门!”
事发如此突然,让这一两日因楚军围城之事正不安着的成都守军大骇。
曹无伤以有心算无心,竟是眨眼功夫即杀尽了守城门的那百余守卫,赶在其他汉将得知此地剧变、发疯般赶来前,彻底推开了东门。
城门洞开那一瞬,先前一直蓄势以待,方才迅速闻声赶来的楚兵便在吕布一马当先的引领下,一拥而入,悍然拼杀起来。
韩信不敌贤弟风风火火,座驾也不敌玉狮神威,是以晚了数步入内。
他不似贤弟那般急着冲锋陷阵,而是领一列楚兵直奔曹无伤处,将由对方亲手奉上的那‘大包袱’接来,当场打开‘验货’。
破布一被扯开,即『露』出底下满面怨恨、无声大骂的刘邦的模样。
韩信记『性』绝佳,曾亲眼见过刘邦几回,定睛看了一小会儿后,便确认了这的确是那上回于手底下侥幸逃过的刘邦无疑。
总算没让刘耗子再跑掉了。
韩信暗舒口气。
他转过身,正欲唤贤弟回来,便愕见那头戴张扬雉鸡金冠的银甲身影,竟就在自己耽误的这片刻功夫里,已气势汹汹地杀进王宫去了……
想起陛下那毫不讲理的嘱托,韩信不禁眼皮一跳。
吕布亲自提戟,马蹄每至一处,皆是大杀特杀。
杀得他浑身热血沸腾,双目赤红,下手也愈发凶狠。
当他戟下已收了上百条『性』命后,亲眼见识了他那修罗临世般的万夫不当之勇的汉兵们,无不被吓破了胆,双股战战。
根本不敢等到吕布真正冲近前来,只需见他调转马头、作势冲锋的凶样,就已因莫大恐惧而拿不住兵器,纷纷跪下求饶。
韩信拼了老命地在后面追赶,才将东突西冲、城里带着人马到处『乱』跑,杀得上头的贤弟险险喊住:“刘耗子已逮着了——!!!”
“啥!”
吕布骤然清醒过来,双目圆瞪,难以置信道:“真逮着了!”
他扬声问话,手中刚要冲一汉兵挥出的方天画戟,也随扭头的动作僵在空中。
可怜那倒霉汉兵,还未来得及为逃出生天而惊喜,下一刻就被这惊天动地的大嗓门给震得脑子发昏。
连韩信也未料到,自己这话一喊,竟是立竿见影。
刚还疯了般冲杀、怎么也拉不住的贤弟,就似被同伴逮着心心念念的那只耗子的猫儿般,一晃眼功夫就窜了回来。
吕布一边着急地绕着他打转,东看西看,一边还不住揪着他问:“刘耗子呢?怎不见他?”
既已到了晓得充分汲取教训的韩信手里,自不会叫刘耗子再次逃出生天的。
不仅刘邦未能逃脱,连他那干亲信,也因曹无伤卢绾忽叛,而彻底被打『乱』了阵脚。
楚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下率先洞开的东门,蜂拥入城后,四门眨眼功夫即尽在楚军掌握之中。
将门悉数把守后,再入内去搜,不一会儿就将萧何、曹参等人陆续擒获,最后逐一清点,竟是一个不落。
吕布哪顾得上听一边那便宜老哥派人安抚城中百姓?
他这会儿的全副心神,都放在被捆得『乱』糟糟的一团,粗鲁丢在灰扑扑的地上,一脸气急败坏的刘邦上了。
不论是那被五花大绑的刘邦,还是他四周被缚了一溜儿,除个别还从容等死外、基本都是垂头丧气相的部下……
他娘的,这一幕咋忒地眼熟?
吕布嘴角微抽,眼底不禁掠过一抹微妙之『色』。
在外人看来,却是一头凶神恶煞的猛虎磨枪擦剑,对血敌冷目而视。
刘邦被看得头皮发麻,自知此时不比鸿门宴、甚至咸阳宫宴那回的九死一生、却到底有生路可寻,而是切切实实的必死无疑了。
他这时力气虽恢复上来了,但被捆成这样,深陷楚军之中,成都也丢得一干二净……又能有何用?
思及此处,万念俱灰的刘邦,胸口窜起一口凶猛血『性』来。
再不看那叫他恨之入骨的卢绾,而直视吕布,怒而高喝道:“成王败寇,尔等要杀便杀,却不当如此捆缚、折辱英雄!项藉匹夫称帝,行事却如此粗鄙不仁,就不怕遭天下人耻笑么!”
吕布本正纠结着这好不容易逮住的刘耗子,是该入乡随俗、学那憨子给烹了了事、还是该拿缢死这当年自个儿的死法,又或是像那太史公笔下那倒霉憨子般砍成五份儿还是六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