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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那娄敬胡言『乱』语,居心叵测,轻则不听取,重则斥而逐出已是绰绰有余。
    君王亲手击杀,却称得上失态了。
    即便在他听来,此说者其心确可诛,可由外人看着,却是帝王刚愎自用,一旦不顺心意,便要为帝王所杀。
    此事一旦宣扬出去,他日又哪儿还有说者肯向陛下提别的意见?
    范增一番苦口婆心,可见项羽始终默然,便知这番说辞,全然未被对方听到心里。
    他既着急又无奈,退出殿后,望着通明灯火,空前想念起看似直来直去、却足智多谋、还总能轻易谏动大王心思的奉先来了。
    若奉先在,何至于此!
    范增深深扼腕。
    纵真迟了未能阻止,面对陛下如此行事,以奉先那忠肝烈胆,必将上手猛揍——咳,武谏一番。
    吕布哪里知晓,这偌大楚都里,除了那闲得无事就爱琢磨些叫他冒白『毛』汗的情诗的憨帝外,连那范老头儿也没少念叨自己。
    当他风尘仆仆地抵达久违的楚都咸阳,愕然望见城外竟挤满了自发前来迎接这支打了大胜仗、收复了巴蜀二郡的楚军,沿道热情欢呼的男女老少!
    与那日于物是人非的下邳前久久徘徊,最终选择离去的心境截然不同。
    吕布目睹此景,却只想起了那回自灵璧回彭城解围的闹剧,同样真挚热情地簇拥着他的彭城父老……虽叫他有些不知所措,却并不讨厌。
    哪怕原本威风八面地骑着玉狮,与便宜韩兄与李左车行于队列最前的他,被不知名的野花野果儿给抛得满身‘狼狈’,他也奇迹般地未觉恼怒。
    玉狮远比他表现得更符合个刚打了大胜仗的将军,昂首挺胸,阔步向前迈着。
    它通体雪白,平日总被敌血染得触目惊心的赤粉斑驳,此刻却撒上了红黄相间的花瓣屑儿,显得神气昂昂。
    只是走着走着,还未由迸撺人流中,‘挤’入那西侧城门,刚还喧闹的四周,突然落入一片静谧。
    玉狮不安地抖了抖耳朵,原地以蹄子刨了刨……竟不肯动了。
    咋回事?
    吕布一头雾水地朝四周张望。
    他还未来得及捕捉到什么景象,耳畔就传来一阵极熟悉的急促马蹄声,沉重而有力,迅速朝他这处靠近。
    ——天有骄阳似火炙烤,下有霸王踏雪而来。
    除早朝外,仍不好朝服好战袍的楚帝一身银亮戎装,驭爱马踏雪乌骓,就如一阵骤风般转瞬即至。
    帝王亲至,路上自是无人胆敢继续站立。
    连韩信在内的楚军高阶将领,皆忙不迭地翻身下马,恭敬伏拜行礼。
    唯有吕布虎眸微眯,腰杆始终挺得笔直,平静而傲然地与楚帝对视。
    项羽亦不觉有任何不妥,兀自专注地凝视着多时不见的心上人。
    这望着望着,楚帝紧抿的唇角就如初雪逢春般缓缓化开,于向来寒若霜雪的面庞上,绽开一抹淡淡的笑意。
    第94章
    同样对吕布翘首以盼的范增,  好不容易窥见吕布回府沐浴的时机,将近日之事简明扼要地说了。
    吕布那头长发还湿漉漉,黏在修长脖颈上,  顺着线条顺畅的肌肉,不住朝下淌着水,将草草披上的白『色』里衣都给泅湿了一大片。
    咋他澡未冲完,  茅房也未来得及上,就有差使找上门来了?
    吕布强压下满心不耐烦,面『色』深沉地听完,  又瞥了眼目光殷切、赫然等着他表态的范老头儿,  肃容颔首,表示已然知晓。
    尽管奉先并未言语,然得他这下点头,  仍叫范增心头一松。
    等吕布沐浴更衣后,  便骑上玉狮,  重往宫里去了。
    项羽独自坐于主殿之中,神容威严,  实则心不在焉。
    待听得爱将那熟悉的脚步声渐近后,  重瞳底才有光芒亮起,  倏然抬眼看去。
    吕布大大方方地在往常那席上落了坐,开门见山地问道:“闻说陛下亲自宰了一说客?”
    项羽的目光静静地凝聚在他面庞上,半晌方道:“然也。”
    吕布一挑眉:“一靠搬弄是非、玩弄口舌的儒生,撵了便是,  陛下何必动那宰牛刀?”
    项羽微微蹙眉。
    他略斟酌了下用词,竟是罕有地仔细解释起来:“此人居心险恶,献和亲之策,意在资敌……”
    吕布之前澡冲到一半,  就被那范老头儿给打断了,满心只想着怎快些将人打发走,话只听了小半。
    权当是这憨子犟脾气犯了,才顺手宰了个嘴皮功夫了得而气人的儒生。
    他姑且记得‘沐猴而冠’这词儿是打哪儿来的,寻思这怪力莽夫瞅着不声不响,却是个脾气上来后动辄烹人的,真因说者言辞冒犯而动肝火,倒也不稀奇。
    孰料项羽将那娄敬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过后,原还一脸事不关己的轻松的吕布,面『色』骤然转黑,甚至当场恼得拍裂了桌子!
    “和亲?老子和他娘的亲!”
    吕布哪想着自己辛辛苦苦在巴蜀捉耗子、打江山,又难得这憨子不犯憨了,窝里竟还能钻出新耗子,鬼鬼祟祟地欲坏他呕心沥血所攒下的家底!
    怒而大骂道:“无耻腐儒贪生怕死,竟敢出这种馊主意!”
    他为并州五原郡出身,没少见因汉室倾颓、边军势弱,那些平日假意归顺的匈奴人屡屡反叛,鱼肉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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