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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藤蔓躲过了满秋狭的毒,十分无辜地立在半空。
    满秋狭诧异看着那根藤蔓:“血藤?”
    藤蔓是千年前最开始吸收相重镜掌心血的那根,千年后的今日再次吸饱了掌心血,仿佛能思考似的晃了晃,又指了指前方密密麻麻的树根,示意它可以去带他去找人。
    满秋狭根本没注意到它的暗示,一双眼睛几乎要放光:“千年血藤?!上等的药引,这次可来对了。”
    藤蔓:“???”
    藤蔓几乎惊恐地竖直了身体,不敢相信主人的朋友竟然要拿它当药引。
    满秋狭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把小药刀,看模样真的打算去切藤蔓的身子。
    藤蔓:“……”
    藤蔓飞快跑了。
    满秋狭动作很快,踩着树根飞快追了上去。
    整个地宫鸡飞狗跳,雪狼呕呕找人,满秋狭磨刀霍霍砍藤蔓,藤蔓在树根上一路逃窜,最后竟然跑到了灵树最下方。
    灵脉的地宫是互通的,满秋狭看着那巨大无比的树根,微微挑眉:“这是你的本根?”
    藤蔓看都不敢看他,一溜烟窜到了一个暗门里。
    满秋狭吹了个哨,雪狼飞了过来,在他的驱使下一头撞在暗门上,硬生生将那树根凝成的门给撞碎。
    雪狼撞得脑袋懵懵的,半天才反应过来。
    满秋狭已经进去了暗门里,他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探出头来,厉声道:“上去找宋有秋!”
    雪狼:“啊呜?”
    满秋狭道:“这灵树是中空的!易郡庭被三毒吸上去了!”
    雪狼听不懂,但还是拔腿就跑,上去寻宋有秋去。
    满秋狭等不及有人下来,进入树洞中仰头看着被黑雾一点点吸上去的易郡庭,微微咬牙,朝着那藤蔓一伸手。
    “下来,带我上去,就不切你。”
    藤蔓怯怯探出一个尖尖来,见满秋狭把刀收了,这才冒出来让满秋狭踩着自己的藤蔓,一点点将他拖上去。
    与此同时,在三毒秘境的幻境中。
    相重镜呆在原地好久,溯一看着看着就笑了,道:“怎么了?”
    相重镜沉默许久,突然一笑:“没有。”
    他伸出手揉了揉顾从絮的脑袋,拉着他的手走到了溯一对面的凳子上坐下。
    顾从絮像是幼时刚破壳那样,化为一条漆黑小龙缠在他五指上来来回回地盘,将相重镜的手指都蹭得微红,孩子似的。
    溯一倒了一杯茶给他,将手腕上的佛珠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相重镜抚摸着小龙,抬眸看他。
    溯一安静凝视了他一会,温柔笑了笑,道:“这里不好?”
    这句话没头没尾,相重镜却听懂了,他端起茶杯,凝视着杯中的倒影,淡淡道:“这里很好。”
    溯一像是看透了他,笑着说:“但你还是要走。”
    并非疑问,而是确定。
    相重镜闷笑起来,撑着侧脸眸子弯弯看他:“幼时你念那晦涩难懂的佛经时,总是拉着我一起,我还斥那佛经毫无用处,只会折腾人。”
    溯一失笑:“你那是太浮躁了,佛经真的能让你静心。”
    “看来你没骗我。”相重镜道,“我现在心很静,知道自己在哪里,也知道哪里是虚妄,哪里是事实。”
    溯一屈指轻轻弹在玉杯壁上,激荡起一滴水珠缓缓腾起,接着在半空骤然炸开无数白雾,飘飘然落下。
    白雾似雪,可当落在相重镜掌心时,他才发现那是白絮。
    真真切切的白絮。
    并非是那虚幻的一碰就碎的白雾,而是他在墙内仰着头看了数年的柳絮。
    溯一眉目如画,柔声道:“既然知道,那就回去吧。”
    相重镜看着他,又垂眸看着窝在自己掌心睡着的黑色小龙。
    孔雀展翅飞起,华美的翎羽掠过药圃,药师和那个孩子正挤在一起窃窃私语,眸中全是未曾遭遇痛苦的纯澈和欢喜。
    一切,皆是虚妄。
    相重镜轻轻站起身,沉默好一会,才喃喃道:“好。”
    溯一看着他笑,不拦他也不催他。
    相重镜深知自己不能再留在这幻境中,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没有多说一句话,闭上眼睛。
    手中轻轻掐了个决,周围美如画的幻境缓缓被黑暗一寸寸吞没。
    在相重镜出来的那一刹那,三毒化为一条触手死死扒住相重镜的肩膀,分不清楚男女老少的声音在耳畔嘶哑咆哮。
    “你难道就不想留下?!”
    “贪婪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欲望吗?你……你就不想要吗?!”
    “只要你想,这便不是幻境——”
    “相重镜……”
    “相重镜!!!”
    相重镜倏地张开眼睛,根本不理会耳畔的嘶吼,熟练抬起手一把抱住面前脸色焦急的顾从絮,面不改色地含住他的唇。
    顾从絮见他醒来,正在骂他:“只是一个小幻境,你为何这么久,你是不是想我现在就把你吃了……唔。”
    前后不过两息,恶龙变脸似的,红着脸说:“那、那好吧,回去再吃。”
    相重镜笑得差点倒在他怀里。
    三毒已经在这个时间里被恶龙捶散了,它终于没有余力再保持溯一的模样,化为一团翻涌的黑雾,缓缓朝四周流动着,似乎想要找缝隙钻下去。
    整个秘境全都被相重镜的阵法布满了,因为没有用血催动,那阵法总是时不时断一下,非得用灵力续下去才能重新发动,着实烦人。
    相重镜皱着眉一抬手,阵眼的琼廿一飞窜而来,被他当空握在掌心,剑意铺天盖地从天而降,轰然一声落在地面上,将整个秘境连带着灵树都震得一晃。
    灵树中空,易郡庭闭眸沉睡,被无数黑雾托着往上冲,满秋狭足踏着藤蔓,终于在半途追上。
    他一把抓住易郡庭的手腕,想要将他从那越来越快的黑雾上拽下来,但手才刚动,那面纱的眼睛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两行血泪瞬间流下来。
    一刹那,满秋狭不光眼睛剧痛,就连浑身经脉就像是被针一寸一寸扎透似的,腾地他四肢一软,当即从半空坠了下去。
    藤蔓一惊,立刻俯下去一把扣住满秋狭的腰身。
    满秋狭连呼吸都在发抖,神魂和经脉全都在剧烈地疼痛。
    他这些年见多识广,总算看出来那黑雾对自己的神魂似乎有影响,自己指不定前世是死在那黑雾下,所以转世后才留下这种病根。
    满秋狭轻轻呼出一口带着血腥的气息,挣扎着在藤蔓上站稳,闭上眼睛艰难道:“送我上去。”
    藤蔓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尽职尽责将他送上前去。
    易郡庭身上的三毒密密麻麻扎遍全身,三毒竟是打算像当年侵占溯一识海一样,重新为自己寻找一个宿体——但易郡庭并没有被带去三毒秘境,指不定是三毒最后给自己留下的后招。
    满秋狭眼睛看不到,灵力一放出去就被三毒影响得神魂剧痛,最后不光双眼流血,连五脏六腑都在疼,他直接呕出一口血,眼睛眨也不眨地塞给自己一堆丹药,强行稳住内府的伤势。
    相重镜让他去找易郡庭,那他就不能让易郡庭被黑雾带走。
    满秋狭不知哪里来的执念,硬是拼着遍体鳞伤的身体,一次次尝试着将易郡庭解救下来。
    可是那黑雾似乎越来越急切,拽着易郡庭速度越来越快,满秋狭明明很快就要抓到易郡庭,却转瞬被拉开了距离。
    这一下满秋狭彻底怒了,不管不顾地抬手将一堆毒挥了上去。
    嘶啦一声响,黑雾大概要保证宿体的存活,当即把易郡庭包裹在其中,黑雾被毒侵蚀,发出嘶啦的声音。
    听到熟悉的声音,满秋狭微微挑眉,三毒竟然还不耐毒。
    趁着三毒停滞的那一空当,满秋狭顺势而上,一把将手伸进密密麻麻的黑雾中,死死扣住易郡庭的手腕。
    无数三毒朝着满秋狭的经脉中轰的一声挤进去,元丹险些直接炸开。
    满秋狭手如同铁钳,死也不松手,他痛得神志不清了,还有闲情骂宋有秋。
    “这么慢!是又忙着赚钱去了吗?!”
    “尾金你可别想要了!”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一瞬,也许是一刻钟,满秋狭浑浑噩噩间突然听到一声利刃穿透木头的声音,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就瞧见一把灵剑突然从侧边直直穿透。
    一声巨响,那剑意竟然直接将灵树硬生生穿透,破开一个大洞。
    一道光倾泻了进来。
    易尺寒脸色森然,剑光煞白冲向那托着易郡庭的黑雾,一阵类人的惨叫声响彻整个灵树,由那中空的甬道传上秘境。
    隐约听到声音,相重镜便知晓易郡庭肯定被阻拦在半路了,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地面上的黑雾,似乎想从上面寻到什么。
    耐心寻了几息后,相重镜突然并指为刀,狠狠刺入自己的心口,带出一道心头血来。
    在一片血红光中,心头血将沉寂了千年的阵法彻底唤醒,相重镜身上浴血,唇角还带着笑,屈膝将手死死按在地面上,像是按住了一个微微蠕动的东西。
    那便是千万年形成的三毒本源。
    相重镜笑着道:“抓到你了。”
    三毒陡然发出一声剧烈的惨叫,相重镜眼睛都不眨,心头血沾在掌心,将三毒虚幻的身子烧得泛起一簇烈焰来。
    呼的闷响,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嚎叫,相重镜像是沉迷这样痛苦的声音,眸子轻轻弯起来。
    他掌下的本源像是被什么挤压的琉璃,一寸寸破碎着,最后在相重镜微微用力下,空中发出一阵轻微的脆响。
    冥冥之中,像是什么东西终于被彻底击溃了。
    相重镜感受着掌心仿佛流沙似的触感,罕见地露出一丝迷茫来。
    顾从絮呆怔站在原地,见他将心头血彻底杀死三毒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根本没给自己阻止的机会。
    那血还在源源不断从伤口往下流,浓烈的血腥气像是毒似的刺入顾从絮的鼻息间,将他五脏六腑搅得生疼。
    相重镜……从来不会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也对自己的担心根本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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