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双手抱拳,朝着林愉的方向深深弯腰,手过头顶一揖,“傅夫人,今日下官造次了…望您,见谅。”
傅夫人?下官?
称呼之差,声音为刀,原来听在耳朵里面的东西可以这样的疼,疼到无法呼吸。
她又一次被舍弃,为了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
风吹在林愉干涩的脸上,看着矮她半截的林堂声,林愉安静的不能再看见。空寂的眼中淡淡一笑,终究失望,拉着傅承昀说:“回家吧!”
傅承昀拉着她转身而去,身影决绝。
林堂声看着他们远去的脚步,抬起头着急的就要跟上去,赵氏死死的抱住他的腿,惨叫一声,“老爷,您已经选了,追上去能如何?”
林堂声却好似被什么刺到一样,浑身轻颤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他蹲下去看着可怜的妻女,抱着头无助道:“一生一次回门日,我的愉儿…我把她丢了呀!赵云,那是我的女儿,原配嫡女。”
身后哭作一团,林堂声要走,赵氏和林悦苦苦哀求。
“我的愉儿”四字,被冷风吹到林愉的耳中,她复杂的看着前路,心钝钝的疼。
林堂声就是这样,你觉得他坏的时候他可以带着良心,你觉得他好的时候他就藏着刀子。他有良知,可总是走错路了回头。
林愉也不愿意再回头,看他一眼。痛到了极致,林愉反而放松,其实这样…挺好的。
“噗嗤”一声,傅承昀被她拉着的手微微颤抖,笑意从胸膛肆意涌出。晃神的林愉顿足,偏头看着他,不解道:“相爷,笑什么?”
“有人不知天高地厚,”傅承昀霸道的拉过林愉,扣在怀里,冰冷的手指划过林愉娇嫩的脸庞,:“在这世上,入了我眼的东西,从来不会是别人的。”
“不论我是生是死,我的愉儿四字。”
傅承昀顿了一下,看着林愉骤然睁大的眸子,他不可一世道:“只能我说。”
第十二章 胡闹 “我想喝酒,求你。”……
初春的天气总是湿冷的,带着深冬未散的积云,厚厚的飘荡在天上。透过上京重重叠叠的高瓦,暗沉的微光在林愉身上流转。
她就那样看着傅承昀,脑海中无限循环着那话。
入了我眼的东西。
她之于傅承昀,难道只是东西?可她心悦他啊!
“傅承昀。”
林愉极力忍耐,脸上的笑容带着竭力克制的哀伤,“我想喝酒,求你。”
初遇姑苏城,落英中飞落,君子回眸一眼,万物不及。重逢魏江行宫,新嫁却扇,不过是一个,她愿意。
从头到尾傅承昀只是不喜她而已,喜欢不喜欢是一个人的自由。她骂不得他,心酸就淹没了自己,好似当日魏江水漫入口鼻,不甘又委屈。
走下去需要勇气,她只是今日有些累,没关系的,醉一醉就好。
林愉劝自己。
“喝酒?”傅承昀不悦的看着她,本以为她会感动的,真是个讨人厌的傻子。
“我看你是忘了我说过什么了。”
他说过的话,林愉哪里会忘,不就是新婚之夜让她少饮酒嘛!她记得清楚,婚嫁礼节一开始也是她主动讨好的,傅承昀本不愿。
“喝醉了,不嫌丢人吗?”傅承昀不放过她,嫌弃的说教,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在她脸上的软肉上捏了捏,就跟她捏着枳夏一样,“小孩子家家,不学好。”
林愉抓着他的手,阻止他手下的动作,小声道:“我不是孩子,也…也不会醉的。”
说完,林愉朝他笑着,哀求道:“就一次,好不好?”
又是这样,又撒娇。
傅承昀骂了一句什么,红着眼凑近林愉,打量着她,问:“真这么难受?不过一个不要脸的爹,难道你夫君不比你爹好?也值得你买醉?”
林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从里面看到自己闪烁的眼睛,她无礼解释,若是这样想他觉得对,那就这样想吧!
“那不一样的。”
傅承昀不屑的冷哼一声,松开她揉捏着她的手,余光看到她仍旧红红的眼眶,犹豫道:“真这么想喝?”
“想喝。”林愉点头。
傅承昀敲了一下她的头,好似惩罚一样,也不说话,面上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林愉想,她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总归是要讨好傅承昀,毕竟傅承昀又不欠她。
身份地位他有,钱也不缺…
想着想着,林愉朝他走近一步,仰头朝他笑盈盈道:“我回去给相爷绣帕子,我绣的帕子很好看的,好不好?”
傅承昀不屑的转头,下巴抬的高高的,红色的衣衫鼓着春风,衬的他似云霞绚烂,他缺帕子吗?痴人说梦,傻的没救。
林愉绕到他前面,踮脚被他牵在手里。
她就那样眼巴巴的看着他,虽然也不说话,可意思尽在其中。只见头顶新开的迎春嫩黄,摇曳在两人身后,垂下的藤曼飘着,在风中起舞。
林愉踮脚仰头祈求,傅承昀不为所动。
终于,林愉累了,垂头丧气的放下了脚跟,妥协道:“相爷,我们回吧!不闹了。”
是她痴想了,傅承昀哪里会为了她一句两句改变想法,这是当朝相爷,掌握了多少人的生死,哪怕娶了她,也是形势所迫。
她在期待什么?
“谁在闹?”傅承昀突然开口,转身扣住她的腰,恶狠狠的瞪着她。
手下细软,盈盈不足一握,被他环着双手抵着他的胸口,就跟猫爪子一样,受惊的偎在他胸口,傅承昀那些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只见林愉双瞳剪水,荡起层层涟漪,耳根嫣红的望着别处,小声道:“我,是我在闹。”
傅承昀就大发慈悲的“恩”了一声,惩戒的在她腰间捏了一把,“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
林愉受宠若惊的转头看他,忘了自己被他抱着,挨的极近朝他笑道:“相爷同意了?”
傅承昀不答,只松了她拽着大步往前,林愉踩着他的步子跟在后面。
林府外面,飞白套好马车,和枳夏等在门口,看见两人出来,伸手请两人下车,“相爷,夫人。”
傅承昀没有说话,拽着林愉略过两人,朝最近的酒楼走去。
此时正是晌午,吃饭的请客的齐聚酒楼,不大的一个酒楼人声鼎沸,小二吆喝着穿梭其中。一个被人簇拥着上楼的青衣少年从楼梯回头,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傅承昀。
“哎呦!”脚下一滑,青衣少年滑过一群华服儿郎,直接从半截楼梯上摔将下来,他顺手拉过两个人挡在眼前。
众人不解,随着目光看到一袭红衣。
男子着红衣多轻浮,穿在那人身上却妖冶张扬,身后牵着娇小楚楚的女子,硬把酒楼嘈杂之中开出一道耀眼的红光。
这群人多是各家公子,常年混迹青楼楚馆,也被突然入眼的人惊了眼,近乎呆痴的看着那边。
傅承昀凛冽的目光扫过他们,伸手把林愉挡在身后,俨然一副保护的姿态。
“这位爷,一楼吃什么菜?”
“二楼,雅间。”傅承昀手里把林愉拽的很紧,生怕把人丢了一样。
小二为难道:“爷,晌午人多,二楼客满了。”
“哦”傅承昀慵懒的看了一圈,正要开口袖子被人扯了一下,女子轻柔的声音在嘈杂中清晰的响起,“满了,我们就回去吧!”
“回去喝也是一样的。”
大堂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把目光投过来,山珍海味成了索然无味,贪婪的探头查看。傅承昀忍着嫌恶,垂眸看着袖上白晢的五指,抿唇。
只是片刻,傅承昀抬头,朝着某个方向喝道:“傅承晗,滚过来。”
就见沉寂片刻之后,一群华服儿郎中间被人扒开一道缝隙,傅承晗蹲在地上仰头看着他。
“二…二哥,真巧啊!”他的眼睛是一眼也不敢往林愉身上看。
傅承昀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傅承晗,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命令,“站直了叫。”
“啊!好。”傅承晗立刻站起来,双手紧紧的贴着大腿。
“二哥。”
傅承昀伸手,看着他。
傅承晗白的可见筋脉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然后眼珠一转低头往袖子里一翻,掏出一块竹制的小板,递给他解释道:“二楼北边,天字一号雅间。”
傅承昀勾过板上红绳,在指尖转了一圈,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傅承晗,伸手取过腰间玉佩丢给他,“领人玩去。”
说完,牵着林愉不再停留的朝二楼走去。
傅承晗呆呆的看着手心晶莹剔透的白玉,一种被长辈给银馃子的奇怪感觉一闪而过,很快被他摇着头闪过。
朝那些狐朋狗友道:“走,快走快走。”
他眼神瞟了一眼二楼的某个房间,透着恐惧,拉着人消失在酒楼,“见了鬼了,给我玉佩。”
二楼雅间,林愉趁着傅承昀看不到的空隙把两坛酒揽到自己这边,小心的觑他一眼。
见他专心吃着菜没发现,呼了一口气,给自己添了一杯酒,捧在手里小口的嘬着。
林愉不爱酒,太辣。明明不喜欢却忍着喝了一杯,嘴角扯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只有蹿鼻透心的辣味弥漫在口腔,心里密密麻麻是酸涩才会少一些,她不能哭,傅承昀不喜欢,就只能麻痹自己。
这一天所有的抛弃、难堪、委屈,尽数化在酒里。心里苦着,面上仍旧乖乖巧巧的笑着。
傅承昀专心夹着青豆,好似对她熟若无睹,其实把她一切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直到三杯入肚,傅承昀突然朝她伸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道:“给我。”
林愉趴在桌子上,抬眸。
女子醉眼朦胧的凝视着他,在他的目光中乖巧的弯唇一笑,手柔弱无骨的搭在他手里。
“给你。”她小声嘟囔着。
“这么没用,就醉了?”傅承昀手腕一转,握着她的手把人从桌子上扯过来,林愉顺势靠在怀里被他盯着。
他伸手勾起林愉下巴,眼神停在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上,冰凉的手指捻在上面,抹去上面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