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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凄厉的惨叫久久未断。
    傅承昀眼睁睁看着徒然挣扎的顾氏,飞白本就心疼林愉,手起刀落的剪去她满嘴污秽,很快那张苍老的面容上被抹上鲜血,顾氏久病的身躯蜷缩着在炕上打滚,痛苦呜咽。
    傅承昀歪头看着,眼神欣赏着炕上艳红画作,“祖母以为,你去的了天堂吗?”
    顾氏闷哼着,口中的血仍在溢出,用最后一点理智死死的盯着傅承昀,诅咒他。
    “你把毒药送入儿子口中,又把孙女送上老皇之塌,你以为,你去的了天堂吗?”
    里面血腥一片,顾氏惨叫不止,声音在夜色之下如同鬼魅,傅承昀看着满意的很,他欣赏的看着这一切,刻意挡着门口方向。
    傅承昀看的开心极了,正要进去刺激一下顾氏,手指忽然被一方柔软圈住。
    不用回头,花蕊般的香气穿破铁锈,丝丝缕缕的走进鼻腔。傅承昀眼中戾色尽褪,笑意如春风化雪,反覆上她冰凉的手。
    他无比温柔道:“舍得出来了?”
    说着脚步暗藏玄机,敏捷旋身,遮挡住满屋污秽,看向身后眼眶微润,倔强望着他的人,好笑道:“乖,这不是你该看的,把眼睛闭上。”
    女子双眸微闪,转而伸手环住他腰,一声不吭的钻进他怀里,傅承昀对此哑然失笑。
    “怕了?”
    他又哪里不知,她在那树后,藏了许久。
    第三十六章 孩子   她的夫君当爹了,孩……
    他知林愉在, 也一直等她来。让他意外的是,林愉躲着,直到这一刻出来。
    这脾性, 倒…也不错。
    林愉是个记仇的人, 她的心软从来只给愿意的人。顾氏欲贱她, 她又凭什么以德报怨。傅承昀为她冲冠一怒, 林愉痛快。但同时, 她也清楚的知道, 只能到此为止了。
    傅承昀的身后, 不能因她再多骂名。
    “你在, 不怕。”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顾氏的哀呼近在耳畔,林愉忍着, 一双明眸装作稀松平常的望着他,没有惧怕。
    “相爷!”
    她握着他的手, 甚至不敢去深究这手上是否沾染鲜血,傅承昀为她沾血, 她不能怕。
    “回家了。”她扯着他。
    夜风吹乱了她的秀发,乌泱泱的墨色随着寒意沾在泛白的脸颊, 衬的她那双眼睛湿漉漉的。
    他几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嫌弃的伸手给她把碎发夹在耳后,揩掉林愉强忍了许久的泪水,“出来不看戏, 你出来做什么?看星星吗?”
    林愉抿唇,“今夜没星星的。”
    她面上始终莞尔,眼神却一动不动,生怕什么入眼。傅承昀感觉到他手上的力道, 稍微用力,又把人带进怀中。
    “行了行了,没人看你,要哭就哭!”他拍着她,“装的一点也不像。”
    “我…”林愉藏在他温暖的怀抱,寒风被他刻意垂下的长袖挡的严丝合缝,他有意无意的轻抚就在肩头。
    林愉揪着他的衣襟,小声嘟囔说:“我才不哭,也不怕。”
    傅承昀轻笑,正要嘲讽两句,又感觉林愉蹭了蹭他胸膛,他就把话咽了回去。
    “我就是…”林愉断断续续道:“就是醒来不见你,睡不着。”
    其实她的泪已经出来了,心口突然钻进去的滚烫那样熟悉,傅承昀如何不知,只是不愿揭穿。林愉今日受惊,对他格外依赖。
    他“恩”了一声,旁若无人的哄着林愉,温柔的模样跌碎一众暗卫眼眶。
    顾氏看着,她恨透了傅承昀。失去舌头更让她疯癫凄喊,扑腾着要来抓人。暗卫制服这个一府封君,顾氏狼狈的被按着手脚,殷红从深不见底的口中不断流出,如红梅入雪,刺目腥红。
    林愉看不见她,但耳朵听的见,鼻子也闻的见,傅承昀的怀抱止不住那些乱象,甚至一寸一寸寒冷。
    林愉不可怜她,只是…不敢直视。
    她终是如小顾氏所说,亲眼看着傅承昀手染鲜血。
    “夜深了,我们回去吧!”林愉睫羽煽动,水珠滑落,忽然伸手环住他的腰。“阿愉困了,很困很困那种…”
    她仰着头,讨好的摇着他的身子,“相爷,回去嘛!”
    傅承昀垂眸,见她着实可怜,带着她走出让人窒息的屋子,站在台阶上,风吹在两人脸上,他看着她。
    林愉喘息多下,方觉复苏。
    傅承昀亲自解下外衫,披给她,他自己穿着薄薄的单衣,林愉拧眉,按住他的动作,“冷的,相爷穿。”
    她打着哆嗦,一天又哭又吓,声音有气无力,傅承昀捏了捏她的脸,“松开爪子,否则把你丢进去。”
    他指着身后的屋子,瞥她一眼。林愉缩了下脖子,抗拒的摇摇头,“相爷,别丢我。”
    她听话的把手松开,傅承昀点点头,满意的给她穿好衣裳。
    林愉个子娇小,因为是临时醒了跑来,满头墨发尽散,穿着他的长衫就和小孩穿了大人的衣裳。神色懵懂,模样娇俏,又好看又好笑。
    傅承昀穿好点点头,在她前面半蹲。
    “上来。”
    林愉不敢置喙,乖巧的搂过他的脖子,呼吸微弱和瓷娃娃般俯在他后背。飞白深觉林愉今夜不同,随时都要倒下去一样,见状,从孝安堂夺了一盏灯笼,小跑过来。
    “相爷,路上黑照明用。”他和傅承昀说着,灯笼却递给林愉。
    傅承昀其实看得清路,但他背着林愉,忍不住多份小心,朝林愉说:“接灯,照着回家的路。”
    照着回家的路,林愉心里一暖,顺手接过了灯笼。她记得就在今日,她和顾氏说,傅承昀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照亮她的,从来不是一盏灯笼,而是带她的人。
    他在,她亦在。
    林愉想笑,可哭的多了,她一时笑不出来,鼻口酸涩又怕人听出什么,索性一言不发,举着灯笼照在前头。
    傅承昀背着她慢慢的走,他衣衫的暖和后背的宽,如同在一个坚不可摧的壁垒,把林愉紧紧的护在其中。
    他们都没有说话,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却又比任何一次鱼水共欢时更加融洽。因为他们知道,这一路除了彼此,他们什么都没有。
    许久之后,在不断吹来的寒风中,他听见林愉趴在后面,和他说了一句。
    “夫君,谢谢你。”
    谢你风雨中来,照亮回家的路。
    傅承昀一愣,他也不知为什么,期待已久的“夫君”,听到的时候,忽然就没了那种愉悦,甚至心酸。林愉这一声夫君,藏匿了太多。
    是他没能护好她,让她独自熬过一切,然后无虞叫他一声“夫君”。这一刻,他清楚的知道,无论他对顾氏惩罚再多,有些伤害终究留在了林愉的心中。
    这样的林愉,心疼之余,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丑陋。
    他配不上林愉的好,可又没有机会给他停下来,他只能背着她往前,走向越来越近的北院。
    两人回到北院的时候,满院子正灯火通明的找她,唯独书房,是暗的。傅承昀不经意往那边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那边铃铛都要急哭了,恰好枳夏看见他们,跑着就过来了,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夫人,夫人回来了…”
    林愉已经昏昏欲睡,傅承昀没让那些人靠近,直接把人背进去,放在床上,林愉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盖了被子缩到里面睡。
    傅承昀站着看了一会儿,见她神色舒缓,便准备出去。
    林愉忽然转身,抓住他就那么直直的望着他,“别走,我要你陪我。”
    傅承昀一愣,喉咙被什么堵住一样,弯腰平静的笑着,“不走,我去沐浴,很快回来。”
    林愉就松了手,他强忍着回身的步伐走出去,脚上绑着千斤的重量,他今夜回来本就是有事的,后来被林愉绊住了脚…
    林愉仰面躺着,看着头顶被风吹动的床帏,现在已经接近子时了,林愉脑子嗡嗡的响,却丝毫没有睡意。
    她等着他,时间一点一滴流走,没人进来。一个人的时间总是难捱的,林愉撑着坐起来,她想做些什么,又不知道能做什么,反正很乱。
    然后就看到架子上的衣裳,他们没有分房,所以傅承昀的衣裳都在这里,他沐浴好似没有拿衣裳。
    林愉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终于松了一口气,下床抱了一身衣裳,开门出去了。
    幽深的竹荫道,林愉清楚的看见书房亮着灯,傅承昀应该在哪里,除了他没人会去,林愉一心走过去,稍微带着笑意。
    这边竹叶响的厉害,隐隐听见里面他和人交谈的声音,难道他在办公吗?
    林愉从门上糊着的纸上看着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这样进去会不会影响他。他还和往常一样,点着书桌右侧的蜡,手里拿着卷书,在他旁边坐着另外的人,声音也有些熟悉。
    她没多想,她太累了。
    这个时候外面天色很暗,大片乌云缓慢的遮挡了光彩,从里面是看不见外头安安静静站着的林愉。
    此时里面讲完一件事安静了,林愉冷的不行,正要趁此机会进去,忽然听见有人问:“相爷可有想过,这种事情如何和阿愉解释?”
    林愉手就停在门上。
    “她本无辜,相爷该顾虑些。”
    林愉垂眸,紧张的不能呼吸。
    “你要阿愉称孕,时间上差一个多月。到时候生产也需阿愉配合。这是你们第一个孩子,总归…是件大事。”
    冷风吹着,吹在林愉呆愣的侧脸,她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肆意摇曳的竹林上空被白色的两道光劈开,随之就是一声巨响。
    这样的场景,像极了铃铛所说的那天,电闪雷鸣劈开北院那片密竹林,风吹的叶子乱飞。
    花落了,人在哭。
    那么响的雷,劈的林愉猝不及防,她还是无比清晰的听见了傅承昀寻常的声音。
    “林愉心悦我,养一个孩子而已,我开口她定愿意。”
    林愉穿的单薄,早有预兆的雷雨不要命的劈下来,几乎吞噬北院所有的温度。
    她攥着手心,忽然就累的喘息不过来。林愉咬着唇,紧紧的搂住自己,顺着墙壁滑下,眼泪跟着无声的落下,她忽然就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
    她的夫君当爹了,孩子娘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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