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太宰治随口应付几句话后,切到了自己最关注的问题上:“今天铃木小姐已经离开横滨了,需要派人继续调查吗?”
“不用了,比起那位出手大方的小姐,还是眼前的危机更值得注意。”森鸥外的声音漫不经心,“不过太宰君,没想到你在这件事竟然真的毫无进展,真是让我有点伤心啊,我还以为你一定能将她留下来,结果她却还是离开……难道是我看错了吗?太宰君你莫非真的不喜欢那位大小姐?”
“……森先生,中年八卦男这种属性,是会被爱丽丝讨厌的。”
“什么?我还很年轻,而且爱丽丝最喜欢我了——咦?爱丽丝,你听到了什么?不,没有,你听我解释……”
通话顺利结束。
太宰治挂断了电话,坐在房间厚重的地毯里,突然笑了起来。
“差点被你骗过去了,铃木小姐……”
在这两通电话里,太宰治得到了三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铃木由纪在离开之前,为她的宠物安排了后路,并且结清了她在港黑留下的委托的所有费用,然后好好跟所有人告别了,所以没有人对她的离开感到奇怪。
第二个消息是,铃木由纪在海边,是为了等他,目的是与他做最后的告别。
而第三个消息,也是最重要的消息是,她并不是像她自己所述说的那样,是个无心无情的人,而她表现出的残酷,只是因为她看得太过明白,待人太过温柔。
所以,这样的她……一定会回来。
太宰治拿出了发带。
这一次,当他再度望向它时,神色不再像之前的那样晦涩可怕,而是带上了真正的笑意与期待。
“你会为了我回来的,铃木小姐。”
此时此刻,这句话不再是他对铃木由纪的宣告与挑衅。
它已经变作真实。
——她会回来的,为了他。
因为这样的人,不会将他独自丢在这里。
……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在等待着什么。
他曾经以为自己在等待太阳。
但太阳太过耀眼炽烈,太过公平地照在每一个人身上。
他也曾经以为自己在等待希望。
但希望虚无缥缈,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要得到的“希望”是什么。
……
可现在,他知道了他在等待什么。
他在等待一颗星星落下。
……
三年后,荣升铲屎官的太宰治,今天也是一脸嫌弃地从黑猫咪咪爪下把那条碧色的发带抢救出来。
过了三年时间,黑猫咪咪早已经从不足巴掌大的小可怜变成了一个胖墩。当它揣着手、打定注意用它圆滚滚的肚子压住发带、爪子勾住丝缎时,就连太宰治要将发带完美抢救出来也有点费劲。
所以说——这混蛋猫怎么就不怕他呢?
太宰治扯住发带的这一端,对着发带那一端的黑猫露出一个满是威胁恐吓的笑:“想要被做成肉汤吗?”
黑猫内心毫无波动,并且翻了个白眼。
太宰治神色苦恼:这只猫怎么能这么嚣张?
他百思不得其解。
但多想无益。
为了避免浪费时间,太宰治没再白费功夫,而是拿着宠物指甲剪在黑猫面前晃了晃。
黑猫再狂妄,也只是一只害怕剪指甲的猫而已,于是它惊慌失措地咪了一声,一蹦三尺高,放弃了霸占发带的想法,连滚带爬地跳下床,落荒而逃。
呵,蠢猫。你还真以为没办法治你吗?
太宰治笑眯眯地收起了发带。
……
有时候,在跟织田作之助与坂口安吾喝酒的时候,织田作之助会说一些诸如“有时候我觉得这样很好,有时候我又比以前更担心你”这样的话,但太宰治却会笑着打岔,让这个话题轻描淡写地过去。
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太宰治愿意与织田作之助分享自己的绝大多数想法。
但唯有等待星星的这份心情,他想要独自珍藏。
坂口安吾则很好奇那位在龙头战争前离开的铃木由纪,或许也曾经对她做过一定的调查,但是太宰治知道,他们什么都不会查到,并且由于铃木由纪并非太过重要的人物,他们也不会发现这“什么都不会查到”背后的真正含义。
所以……
铃木由纪,是只有他才发现了的星星。
她只是他的,并且只会属于他。
对于这件事,他毫不怀疑。
……
三年时间,一千多天。
在太宰治十八岁的这一年的某一天,当他路过星夜下的河岸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全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河里爬出来,模样又狼狈又可怜,就像是三年前她在这里救上的那只黑猫。
就像是终于从天上落在人间的星星。
太宰治僵在了原地。
哪怕他早有预料过这一天的到来,但当它真的到来时,他竟不敢向前。
可那颗星星发现了他,看向了他,然后像她曾经做过的那样,又一次主动地跳进了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