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娉柔将视线转向了顾沉殊,打量了一二,冷笑道:“我瞧着,这位公子应当是会跳舞的,这位姑娘……是乐伶?”
那人一讲起话来,便好像蛇蝎在幽暗处亮起了毒刺,总是透着丝丝的威胁和傲气,肖桃玉察觉来者不善,挡在了顾沉殊身前,警惕道:“你想如何?”
墨娉柔显然瞧见了她这个细致入微的举动,环抱着一双藕臂,惊异道:“哟,看把你给紧张的,那不过就是一根男人罢了,你就这么宝贝他?”
“我当然宝贝他!”肖桃玉几乎是不假思索。
但话音刚落,她才发觉墨娉柔方才那个量词似乎很粗俗,不觉间又羞又恼,心说这个墨家小姐怎么这样怪诞放肆。
顾沉殊:“……”真是不知该不该高兴。
“你们几个挺有意思的,我听沈潇说了,队里还有个长得像男人的女人。”墨娉柔歪了歪头,秀发垂落在雪白的肩头上,红唇妖冶,轻轻一勾,“而且方才你们那番只为我起舞奏乐的论调,我很喜欢,既然这样的话……”
“九日后生辰宴,你们第一个表演。”
……
几人匆匆商议了对策,顾沉殊表示他几年前略微学习了一些飞花傀儡术,只需要在府上找到朵可以暂代自己身躯的花朵,便可以施展法术。
这个时节草木全都开始稀疏凋零,但是找几朵花在墨府其实并不难,因为四处专人种草栽花,异香萦回。
是夜。
一抹鲛绡轻轻荡开,顾沉殊广袖飘拂,独身走在小径上,闲闲散散的打量着两侧的繁花。
修长手指搭在了一朵秋海棠上,他又觉开得不好,收了手,继续向前踱步。
这时,身后悄悄跟上来了一个纤瘦弱小的身影。
顾沉殊又佯作看花摘花,余光略微打量了一下一直暗中尾随他的那个人。
只这一眼,他便心头微凉,看清了是怎么一回事。
那身影看上去不过十岁出头的样子,浑身褴褛血迹斑驳,从袖口往下越来越黯淡,到了脚踝处,便直接化作了虚影,根本没有双足,跟随着顾沉殊时的动作,也是飘飘荡荡,幽灵诡异,宛如蓬草。
顾沉殊已摘下了一朵洁白的菊,微微侧目一瞄,继续提步向前走去。
“上勾了。”他心里冷笑了一声。
另一头,肖桃玉让两个鬼影纠缠着,走了半晌都在绕同一条路,不由有些心烦了起来,刻意骂了一句:“什么玩意一直跟着我,怕是化作鬼也合该了!”
那两个鬼鬼祟祟的影子立时现形出来,是两个女人,一人中年,一人老年,此刻失了神智,只想要活人阳气。
肖桃玉故意惹她们,她们也不客气,尖啸了一声,疯狂掠向前去——
“妈呀怎么又是你!”另一边,应云醉已经开始拔腿狂奔起来,因为他身后正缀着一个无头男尸,这一人一鬼的奔跑速度几乎是不相上下了,前脚刚跑出去一步,后面那夺命一般的斧头已经轰然劈碎了他方才所站的位置,碎石翻飞!
这三人同时往一个方向奔去,那便是他们暂居的院落。
几人彼此瞧见了狼狈的身影,立时使了个眼色,肖桃玉念了个法咒,云曦双剑寒芒骤起,轰然一声便将那几个邪祟封在了一个波光流转的阵法之中!
“累死我了……这个老东西刚才差点劈着我,他怎么戾气这么重!”应云醉扶着膝盖喘了一会儿,起身来到了法阵前,抬脚踹了踹。
肖桃玉数了一下:“四只鬼,男女老少都有。”
“但是……”她略微看了看,“我瞧不出他们有何异样,看起来不过就是寻常闹事的邪祟罢了,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我便顺便将这些祸害除了吧,免得这些天侵扰乐人们。”
顾沉殊说:“这时候你还担心那些乐人?”
“无妨。”
肖桃玉淡淡应了声,正打算拔剑诛灭,便见那无头尸身浑身一颤跪了下来,不住向他们磕头,其余几个则是讷讷的,煞气低薄,无甚反应。
“几位仙长饶命!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还以为你们是墨家的人,几位仙长饶命啊……”无头尸身说话声音很是飘渺,里面尽是掩盖不住的凄凉,“我们在此地已经盘桓不去几年了,一切皆是孽缘……”
肖桃玉就知道会这样,打算听听这几个邪祟究竟要说什么废话,便道:“有话快说。”
“几位仙长捉来的这些孤魂,其实全都是我的家人,是我的母亲,妻子,女儿……”无头尸身说到此处,忽然顿了一下,紧跟着便开始悲戚地哭了,“若是几年前我们没有被墨娉柔那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戕害,现在我们一家一定和和美美,怎会落到尸骨无存的地步啊!”
肖桃玉神情一凛:“你说你们是被墨娉柔杀的?”
“不错,”无头尸身颤巍巍道,“这个墨娉柔的生母,是个青楼女子,因此,她自小便耳濡目染一些风月事,看多了人情世故,导致她心性偏激,竟因为一点小事,便杀了我全家!从我母亲到我的女儿,一个都没放过,我甚至都……甚至都不知自己何时被她记恨上了!居然被她……”
说着,他抬起了自己的胳膊,月色下,那具尸体飞速变化,好似被刀子削成了一片片肉,恶心至极:“居然被她千刀万剐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