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多看应云醉的眼睛,似乎是预料到了那双眼中有某些莫名的情愫,便扭过了头去,余光刚好瞥见了不远处的情景,惊呼道:“那是什么!?”
死里逃生的二人互相搀扶起来,一起试探着走向了不远处的山洞,那山洞很浅,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尽头。
季清婉一时迷惑,极力眯着眼睛辨认:“这是……”
便见黑黢黢的洞穴里,一位姿容清逸飘灵的女仙正在打坐,此人眉间印着枫叶状的图腾,阖着双目,睫毛颜色浅淡,着装打扮极其不俗,衣料如云如霞,光焰涌动,她周身都萦回着淡绿华光,甚至连发色都是山林间郁郁葱葱的颜色。
好似带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只是如今这生机显得很是衰微。
女仙缓缓睁开了一双溪水般澄澈的淡蓝眼眸,整个人都显得极其空灵清透。
似乎料到了什么,她轻笑了一声:“许久没有除他之外的人来了,你们能跌入这个结界,想来……也是冥冥之中的因缘。”
“……”一怔之后,季清婉回过神来,“你是玲珑山的山神?”
女子看了季清婉一眼,似乎在称赞这小姑娘机灵,说:“神称不上,我因玲珑山的一草一木、一走兽一飞鸟而生,凝结此山天灵地华,永生永世守护此地,你们也可以叫我……”
“山鬼。”
“那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啊?”
应云醉呲牙咧嘴地揉着胳膊,愣头愣脑问出这么句话,话一出口便后悔了,连忙说:“啊那个……你既然是山中的守护神,怎么不出去帮帮忙?如今山中腐尸成群,乌烟瘴气,那寒江雪都把玲珑山祸害成什么样子了,你也不管管……”
季清婉瞪了他一眼。
山鬼让人奚落,也难免有些尴尬,羞愧之余,低低道:“实在是惭愧……我已经让那人囚禁了整整十年,困于结界之内不得出,即便深知山中祸乱,却是有心无力……”
“什……”应云醉傻眼了,“你是被寒江雪抓来的?还关了十年?”
有心无力……
有心无力。
季清婉秀眉微攒,她一瞬便懂了,有心无力一是说山鬼这些年遭到软禁,无法与寒江雪那个变态抗衡,二是,她是这山中灵气凝结而生的,如今玲珑山让寒江雪给毁成那副样子,山鬼也是性命堪虞,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守护的生命一个个陨落。
“寒江雪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他究竟在炼什么?”
应云醉忍不住唏嘘道:“好歹当年玲珑医派也是出过回春散人这样的大能的,那些年饥荒瘟疫,回春散人救了多少人呀……怎么到了寒江雪这……”
那张精灵般如梦似幻的脸上似乎有一抹隐痛,山鬼低声道:“其实回春散人便是寒江雪的生父。”
“他父亲难道没有教导他要悬壶济世吗?即便不愿出世,也不至于如此害人啊……”季清婉说。
山鬼的嗓音还是那样空灵,不疾不徐道:“唉……寒江氏素来短命,男子一向活不过不惑之年,回春散人自知此生寿数有限,便在有生之年疯也似的炼药炼丹,想要解除这世间一切病症奇毒,可是研制出来的那些药,总需要有个病人来试验的。”
季清婉默了一默,突然不可置信地瞪圆了双眼:“他不会……”
“不错。”山鬼说,“回春散人用寒江雪来试药了,他嘴上说着众生皆苦,坚定的不肯用其他人来试药,却死死抓着儿子不放,真也不知该说他是残忍还是仁慈。”
回春散人活到了三十八岁便一命呜呼了,但一生成就极多,这世间不知多少千奇百怪的病症,他都研制出了药方,不知多少百姓对他感恩戴德。
谁能想到那些光鲜亮丽的背后,竟是如此血腥残忍。
应云醉听得错愕,突然烦躁无比地抓了抓头发:“这……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寒江雪就这样被父亲抓着一碗碗的灌药,放毒,栽蛊虫……原本康健强壮的身子也渐渐颓靡了下来,原本他们家族的寿命便短暂,这下更是不知还能活个几天。直到后来他长大,已经成了个没有药物支撑便无法生活的药罐子了。”山鬼叹息一声,“回春散人死后,寒江雪继任宗主,开始……”
“开始寻找长生不老之药。”
后来的事情,季清婉和应云醉一瞬便猜得十有八九了。
季清婉闭了闭眼,似是不忍:“所以,寒江雪编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门派,设计欺骗镇民,说是可以教他们得道成仙之法,其实是在那些镇民身上试药炼蛊……但是方法不得当,他不小心将镇民全都变成了夜间出没的腐尸,为祸玲珑山与无洺镇,对吗?”
原以为这些年和寒江雪斗得头破血流,再听见他的暴行,便会麻木了。
可是山鬼毕竟是这玲珑山一切精华凝结而出的生命,思及好好的地界变成了个人间炼狱,她心中是一阵阵难以控制的绞痛。
“……没错。”
她纤长的睫毛簌簌颤动了几下,说:“直到十年前的某一天,三十岁的寒江雪病骨支离,再也活不下去了,他满怀不甘的死去,却又因为执念深重,怨魂久久不散,死后从坟墓里爬了出来,化身成为……”
“画皮鬼。”
☆、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