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妖卫道且当放松了。”肖桃玉拔了剑出来,话少且说得淡泊,面前是青山秀水,在她眼底,却是撕咬天下百姓的恶鬼凶兽,“几位不必等我,自行去做任务好了。”
妖孽一日未除尽,她便一日不能心安。
自从师尊离世的那一刻起,一种莫名的责任便轰然落在了肖桃玉的肩头,若是可以,她只盼着广厦千万、海晏河清,天下再无祸世,人与妖亦能和平共处。
而她认为自己需要做的,便是握紧长剑,哪怕终其一生,亦愿意为了心中正道而奔波辗转于危险之中。
那鸦青衣袍的道人互相对视了几眼,面上有动容之色,说:“肖师妹的气量,令我等惭愧,既如此,我们便先走一步。”
说罢,几个毋庸门弟子似是受了鼓舞,纷纷御剑而起,转瞬消失在她视线之内。
……
肖桃玉猜的果真不错,城池荒无人烟处,最容易闹邪祟霍乱,她帮一家农户处理一只吊死鬼,竟忙了整整一夜。
那家人感激涕零又热情非常,搜罗了全家的家当,非要给肖桃玉银钱,到最后也不过是十几个铜板罢了。
瞧这户人家从老到幼的衣服,好似都是补丁一块块打成的一般,肖桃玉道:“这些便不必了。”
这白衣仙出尘脱俗,话少剑术强,与落魄贫弱的农家人对比鲜明,老农挠了挠头,羞得老脸涨红说:“仙长,您是不是嫌少啊……唉,对不住!你等着,我出去一趟!”
看着架势多半是要管邻居借了,肖桃玉忙阻止:“等一下。”
她目光恰好落在灶台上剩下的一个冷馒头,拿起了便提步出了门:“这个便够了,不必相送。”
“哎!仙长,这怎么行!你留下来吃顿便饭吧!仙长!”
“人呢?怎么不见啦?”
“哎呀不愧是大剑仙,刚出门就飞走了吧?……桌上是谁留的银子啊!怎么这么多……”
老远的榆树下,树叶沙沙,肖桃玉抱剑看着远处欢天喜地宛如过年的一家人,眼角略微弯了起来,露出了一个极其浅淡的笑。
一个干巴瘦的小孩儿不知何时蹲在她身边,肖桃玉认出这是那户人家跑出来疯玩的小儿子,见他正巴巴盯着自己……手里的馒头,索性分了大半给他。
隐约间她似乎明白了这些年师尊和师兄一直坚持的是什么了……
肖桃玉转了身向城门走了去,咬了一口冷硬硌牙的小块馒头——
“还不赖。”
谁知刚一进了城,正啃馒头的肖桃玉便收到了无数注目礼,那其中带着探究、带着打量也就罢了,可她一向机敏,竟感受到了一丝丝微妙的……敌意?
“她回来了……”
“她还有脸回来啊?人间最近闹了那么大的灾,全都是她干的好事!得亏没有瘟疫,不然大家全都一起去阎罗王那排队好了!”
好生奇怪,她怎么就没脸回来了?
肖桃玉一勾眉梢,向街边嗓门儿最大那人走了两步:“请问……”
那人宛如见了鬼似的,噌噌往后推,惨声叫道:“啊!!你离我远点啊!离我远点,我没招惹你!你可别杀我!”
肖桃玉愣住了:“谁要杀你?”
这时候有个壮士过来了,见周围是众目睽睽,又是□□的,可算是有了狗胆,指着这小姑娘气势汹汹喊道:“还能是谁!随便杀人酿成大祸的还能是谁?还不就是你啊,秉玉仙山的掌门首徒!你好威风啊!”
“什……”她满面茫然。
怎么一夕之间,百姓们对她的态度会变成这样?
她下山晚,知道她的人并不多,大多是因为击杀纳兰千钧一事而认识她,但事关肖桃玉的消息再怎么少,至少不该是如此仇视。
一下子有人起了头,周遭立刻响起了无数嗡嗡的附和之声。
“我家在琴川那边有亲戚,那天他们都听见啦,是肖桃玉亲口承认的,是她杀了张熙寒……哎呀张熙寒你们都不认识!就是那个谁,纳兰千钧的小徒弟!之前在辽东城□□的小混混!”
“啊,这我可就想起来了!之前我还被那死丫头打过呢!”
“原来张熙寒真是肖桃玉杀的,要不是那个小无赖死了,纳兰千钧怎么会发疯?又怎么会屠杀人间!?要我看,玲珑医派跑出来的那些腐尸也都是她干的吧!”
这些话简直荒谬至极,那日在琴川与纳兰千钧对峙,肖桃玉在盛怒之下,的确说了几句不大理智的话,但凡是个人都能听懂那是气话,怎么还以讹传讹了!?
要她解释,她当真都觉着无言以对:“张熙寒不是我杀的!我和顾二公子到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你们是从哪里听见的传言?”
这时候,人越聚越多,竟是将肖桃玉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好家伙,一提到顾二公子,你来劲了是吧?”
几个挎着菜篮子的妇女忽地尖声叫了起来,眼底皆是鄙夷,仿若下一秒要化身衙役,提她去浸猪笼了。
“什么顾二公子呀,那就是一条妖龙,你们忘了十八年前吗?妖龙承影出世,整个人间顿时都是战乱饥荒和瘟疫……可她居然帮助顾沉殊逃走!对得起她爹娘当年拼死保护人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