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叔,饭做好没?钟老师接回来了!”袁主任冲面前亮着灯的瓦房喊到。
“好了,好了,正等你们呢!”
暖黄的灯光从门内投出长长窄窄的一条光带,随着回答声,一个身量挺高的中年男人背对着门内的微光走出来,影子一高一低晃进这块棱角分明的光区。
左脚竟是颇的。
钟意秋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刻意关注他的脚,微微躬身打招呼:“叔叔,你好。”
“钟老师你好,路上辛苦了,进屋里吃饭吧。”说着侧身让钟意秋先进。
钟意秋也微微侧身,示意让他先进。
“行了,你俩文化人别客气了,再客气饭都凉了,一起进一起进。”袁主任笑着说。
钟意秋昨晚一夜没有睡,妈妈和姐姐哭不放心他,事无巨细的帮他收拾了一晚上的行李。
早上吃了两个煮鸡蛋就坐上车,中午到狮头镇上又等了袁主任一下午,早已饿的不行。
回来的一路,上因为要时刻保持微笑打招呼太紧张了,忘记饿了,现在一闻到饭菜的味道,肚子开始翻闹起来。
晚饭非常丰盛,来之前妈妈专门交代说农村条件差,去了千万别挑食一定要吃饱,现在看见一个小小的方桌上摆满了饭菜,盘子甚至叠落在一起。
钟意秋惊讶又感动,自己上到大二就退学,一天书都没教过,受到这样的款待实在惭愧。
袁老虎介绍义叔是德营小学的副校长。
钟意秋刚坐下,一听他这么说马上想站起来再正式的行礼,袁老虎大手拍他的肩膀又给按凳子上,“哎呀,别客气了,我们这破学校,副校长就是个看门的,不是啥官儿。”
“郑校长本来说好了晚上给你接风的,镇上临时叫去开会了,快开学了,事儿比较多,钟老师别见怪。”义叔边推开矮柜的玻璃窗拿酒边解释。
“没关系……”钟意秋听他这样礼貌不由得直起了腰。
“钟老师能不能喝酒?”义叔问。
“不太能喝……”
“那就是能喝点,这么大小伙子没有不能喝酒的。”,袁老虎抢过酒瓶给钟意秋倒。
“去年的高粱酒,地里埋了一年,还不够香,钟老师先尝尝。”义叔说。
钟意秋饿肚子咕咕叫,看着一桌子饭菜却吃不到嘴,他俩还这么热情劝酒自己又不好意思不喝。
而且酒闻起来酒确实挺香,粮食纯粹的香味让他很想试试。
“我给你少倒点,你还是学生呢,身体也才好,要不然啊,今天肯定给你灌醉了,哈哈!”袁老虎笑着说。
钟意秋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自己骨折的事情,楞了一下才想起来说的不是一回事,他分配工作时对外面解释都是说因为生了场大病,不得不退学。
想必他们也是听上面这样说的,才认为他生过病身体不好。
想到这些不免又有些失落,看着昏黄的灯影下争先抢后飞扑的蚊虫愣神。
义叔看他听了袁老虎的话后就微微低头,也有些不忍,这么大的孩子肯定是想上学的,他们高兴的迎接新老师,可这老师或许只想做个学生。
或许是高粱酒的香气,或许是藏久的苦闷和难得的自由,引得钟意秋尝了一口又尝一口。
袁老虎用蒲扇般的大手拍着他肩膀说,“别看你张的个姑娘样儿,是个喝酒的材料,脸不红不白的,和肖二哥有的一拼!”
钟意秋趴下的时候有点生气,一直想伸手推开袁老虎压在他身上的铁掌。
说谁呢!谁长的像姑娘了!
肖二哥又是谁?
刚想到这里,咕咚就掉进了梦里。
第2章 红蚊帐
农村的早上是被动物叫醒的。
钟意秋第一次被鸡叫醒时,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屋里漆黑,他就着窗口一点微光看手表才3点,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鸡搞错了时间?
再一次醒来时就不只是鸡了,他感觉有无数只鸡鸭鹅在耳边开家禽联欢会,此起彼伏的欢呼和叫嚷,让他酒后本就晕胀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
他钻进枕头下面想继续睡,半梦半醒间又做了噩梦,梦见一条粘腻湿漉漉的软体动物缠在身上,吓得他一下子惊坐起来。
汪 ̄汪 ̄汪 ̄
低头一看,一条土黄色的狗,正抬起两条前腿趴在床边,伸着舌头舔他的手。
看他坐起来了,狗更兴奋了,使劲儿拧着屁股向钟意秋探去,钟意秋摸着它的头,刚才的迷糊全吓没有了,头还是隐隐的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只记得昨晚喝酒来着,难道是喝趴下了?钟意秋有点懊恼,第一天来,啥也没做呢,先喝懵了。
一眼就能看完的房间,不是昨晚义叔的屋,想必是分给自己的宿舍。
不算大但收拾的非常干净,靠门边放着一张书桌和床,床还散发着木头的清香,像是新做的。
书桌上铺着崭新的蓝色桌布,被放肆闯进来的阳光染成雨后蓝天般透亮。
钟意秋被这明亮的颜色吸引,伸出手爱惜的摸了摸,阳光与蓝色之间,他瘦削白皙的手像是神秘的雪山。
如此美好景象却只有一条狗儿欣赏,按着他的手呜呜的舔着指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