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漆之笑了一声:“怎么?是不是在想我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俗气?”
凌霄下意识摇头:“没有。”
“你就有。”余漆之笃定道,微微抬了抬头,直视着凌霄,“凌霄,我很感谢你今天来陪我,坦白说,见到你我很高兴,我本来确实很憋屈,很难过,但是一出门就见到你,而你很大可能还在担心我,我觉得好像也没那么憋屈。”
凌霄被她一句直球把一肚子劝说的话给顶了回去,不仅没话说了,还略有些……
脸红。
但是余漆之没看见,余漆之别开了眼睛,抿了抿唇才道:“可是凌大博士,我跟他们争不起,我还没有毕业,鱼死网破这种事我可以干,可是干完了之后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凌霄憋了半天,才道:“你很看重钱?”
余漆之点了点头:“你穷过吗?”
凌霄点了点头,他穷了二十几年。
“那你知道没钱、没工作的危机感吗?”
这凌霄真的不知道,凌爷爷是粗放式教育,有钱没钱的,两人都过得挺开心,而且两个人都不是有攀比心的人,虽然拮据,但是真没患得患失过什么。
“我小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我总是在过一阵儿有钱一阵儿没钱的生活,有钱的时候朋友多一些,没钱的时候朋友少一些,后来我彻底没钱了,朋友就剩下陈诗淀一个。”
余漆之苦笑:“本来陈诗淀也挺有钱,可后来她眼瞎喜欢渣男,跟家里闹僵了,于是她也没钱了,然后她还死命要生下那个渣男的孩子,我这人其实挺自私的,当时我计算了一下我和她的存款加上我打工的收入情况,我建议她把孩子打掉。”
凌霄一愣,余漆之对熹熹跟对亲生女儿也没区别了,没想到当初竟然会这样。
“打掉的话,她只需要休息几个月,就可以跟我一起工作,或者跟家里重修关系,我就不用担心养活两个人的问题,但是不打掉,她起码一年没有工作能力,跟家里也不会修复关系,我必须一个人养活三个人。换你你怎么办?”
她冷不丁把问题丢过来,凌霄愣了一下,没说话。
但他心里有那么一瞬间是清楚的,换他他可能也会建议打掉,这是最理智的选择。
“可你不还是让她把熹熹生下来了?”凌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
“是啊,那一阵我俩就是现实版的破产姐妹,我一个人打三份工,她坐着月子还熬夜写稿,不过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后来熹熹有一阵生病,得了脑膜炎,我俩存款加起来不到两万。不怕你笑话,我那会儿差点舍下老脸去搞众筹。”
“后来呢?”凌霄这会儿早忘了刚才心里那点不满,只莫名觉得心里钝钝地疼,默默开始算时间,自己那会儿在干嘛,再亡羊补牢式地想,假如那会儿自己就认识了余漆之,能不能帮到她点什么。
“后来正好有企业到学校里搞了个舞蹈比赛,第一名奖金两万块,我有点舞蹈底子,就一边学一边参赛,赛期一个月,最后我靠着专业知识给复原了一场古书里记载的舞蹈,虽然也就糊弄糊弄外行的水平,但是挺有新意的,最后拿了冠军,才缴清了熹熹的医药费。”
余漆之顿了顿,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语气有点高兴起来:“哎你没见过我跳舞吧?我其实跳得还行,那一个月我天天晚上练到凌晨,为了两万块钱我费老大劲儿了。”
凌霄:……
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沮丧着沮丧着还开心起来的?
以及,算了,就算那会儿自己在,自己挣钱的能力怕是真的还不如这货。
“哦跑题了,”余漆之一摊手,坐端正了,敛了神色,严肃道:“综上所述,我,余漆之,就是一个嗜钱如命、俗气无比的女人,你还要不要我这个朋友?”
凌霄刚要开口,余漆之又道:“别勉强,我知道你这种学术狂人肯定看不起我这种人的,而且你刚才的嫌弃虽然不明显,但是我非常精准地get到了。”
这人……
凌霄头疼,怎么有时候说话比自己还直呢?
更何况,哪有这种嗜钱如命、俗气无比的女人呢,明明不过只是朋友而已,却能为了陈诗淀一个人去打三份工,如果她真的是个世俗的人,早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而且,以她的条件,找个身家不菲的对象,来钱不是更快?还去拼死拼活参加什么舞蹈比赛?
不过倒是确实想看她跳舞的……
凌霄尴尬地咳了一声,发现自己的思维有点跑偏。
“喂,你真这么介意啊?”对面刚才还梗着脖子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余妖精肉眼可见地怂了下去,“那……我再想想办法?”
凌霄:????
“行吧!”余漆之一拍大腿,一口把冰沙喝干净,“我再研究研究,说不定能智取。”
说完就拎包打算走。
凌霄:“……不是,你等会。”
“嗯?”
“我不是……”凌霄乍一对上她一双茫然的眼睛,脑子一空,他本来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不管余漆之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她。
但是话到嘴边,忍不住拐了个弯儿,问了个夹带私货的问题:“我介不介意,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