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商议完了,方太太又同安凌墨说了一些府里的琐碎事情,安然听着,主要是人事调动和财务报表,安然既听不懂,也不感兴趣,便从方太太手里拿过那叠名帖,说是帮安凌墨放好。
安然把名帖放在书案上,把那张太乐署的名帖翻出来,怕自己记不清楚这时代的官职和人名以及那些写得文绉绉的话,便悄悄抄了个副本收了起来。
方太太想着安然以后终究会恢复男装,会回归外院,并不十分拘着安然,安然还是有很多出门的机会,就想着什么时候寻个机会,跑去教坊司拜会拜会这两个人。
抄了副本后,安然赶紧把那叠名帖码整齐了放在书案上。正在返回,一扭头,见书案挡着的地上,似乎还有名帖,安然以为是自己捡漏掉的名帖,但走过去捡了起来。
这确实是一张名帖,只是已经被人撕成了两半截。这是一张外地人投递来的名帖,上面写的是“荆州凌肆”,既然没有写上官职,就应该是平民,而且还住在客栈里,因为上面写着回帖请送某某客栈。
这个叫凌肆的人希望约下时间,他好登门拜访,向安五公子讨教舞艺。
安然总觉得“荆州凌肆”这四个字似曾相识,可是他冥思苦想一气,也想不出在哪里看见过这四个字了。
原主这辈子都没有远离过洛城,最多就是陪桂太君方太太或方府的其他女眷去洛城外二十来里的玄晋山上的梵金寺里烧香礼佛,根本没到过荆州地界,也没接触过荆州人士。
一时,安然想不出来,便悄悄把这张名帖藏了起来。会在安凌墨的书房里把别人送进来的拜帖撕成两半截的,除了安凌墨,再不会有别人。
安凌墨既然把这张拜帖撕了,就说明他没打算理会这个外地平民,连个回信都不准备给。安然想着,自己藏起这张拜帖,应该不碍事的。
不多时,方太太跟安凌墨说完了事,方太太便带着安然告辞出来,安凌墨也不多留,只点头应了个“嗯”。
夫妻两个客客气气的,显得十分疏离陌生,安然很怀疑他们是怎么把原主造出来的?难道也是这般客客气气的,一个说“请”,一个说“嗯”?
方太太带着安然回了他的清如院,摒退左右后,方太太道:“跪下。”
为什么这个时代的人,动不动就要跪下?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不过大约喊跪下的人不同,安然跟方太太亲近,方太太喊他跪下,就没那么反感,只怔了怔,还是乖乖跪下了。
方太太在安然面前蹲下来,道:“今儿我在老爷面前替你讨个情,以后,你便由我管教了,你可知我的用意?”
安然涎着脸,膝行两步,攀着方太太的身体,把脸贴在方太太腿上,道:“自然是娘心疼孩儿呗,孩儿晓得的。”
方太太柔声道:“若是你两个哥哥还在,娘自然是要争口气,希望你出息的……可是……人要活着,比什么都强。娘不指望你出人头地,就希望你活着,活得快快活活的。然然,你答允娘,你可以不学无术,可以无一技之长,可是,你发誓,绝不干伤天害理之事,绝不败坏安家门风。这两条,是你以后做人的底线。越了这条线,别说老爷不饶你,我也不饶你。”
安然十分慎重地发誓:“我发誓:绝不干伤天害理之事,绝不败坏安家门风。”
方太太把安然从地上拉起来,心疼地抱在怀里摩挲,安然也十分享受母亲的爱抚,觉得被母亲一抚摸,自己通体舒泰。
安然说道:“娘,其实,那些人投来名帖,想看我跳舞,我跳给他们看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舞蹈编出来,就是要跳给别人欣赏的,人家巴巴的投了名帖来,想必多少也是懂得舞蹈的,把自己编的舞,跳给懂得舞蹈的人看,正是赏心乐事,何必要假装摔伤,大费周章的逃避跳舞?
方太太叹道:“你还小,不懂官场上的事,你若是被人下个帖子就可以召去献舞,与那些勾栏乐坊的伎子何异?你若应了召,便是你父亲为官一辈子都洗不去的污点,你总得替你父亲留些颜面。你不懂这些,只管听娘的话便是。”
母子两个腻歪了一会儿,方太太便放开了安然,她府里还有事情要做,临走前说道:“只怕这一两天内,小殿下就会过来拜访你,你做好准备,到时,把阿蕴喊过着陪着你一起会见小殿下。”
因为小世子在名帖上说明了是拜访安五公子,不包括安凌墨。安凌墨作为长辈,可以事后求见,但不好硬杵在一边,不过,安排一个同辈陪同,却也无妨。
“啊!”安然听到方太太提起纪蕴,顿时就想到了“荆州凌肆”的来历了。
安然还记得岁考那天发生的事,他还记得,那个打赏了他金子,又叫嚣着要他“再来一曲”的凶巴巴的壮汉,曾自报家门:“荆州凌肆”。
纪蕴的涵养功夫练得极好,几乎没有什么事能让纪蕴失态,岁考那天,纪蕴带着他逃离书院,一路紧张得打颤冒汗,极是失态。
安然忽然就对这个荆州凌肆充满了好奇,照理说,纪蕴跟原主一样,跟荆州的人没有什么交集,怎么会对荆州凌肆那样失态?
等方太太走了,安然把凌肆那名帖拿信套封了,交给凡一,叫他送去给纪蕴。
吃过晚饭,天色早已经黑了,安然无聊,便自己照了灯,去查看自己卧房后面将要改建成练功房的杂物间,想像着改建完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