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峰知道这种竹帘子制作得极薄,可从近处向外张望,但从远处向内张望,就完全看不清里面。
这竹帘制作工艺复杂精细,据说产于蜀州一个叫梁平的小县城里,一向为贡品。这竹帘显然不是教坊司为客人配备的,可见正中几间厢房里客人身份何其尊贵!
梁小峰把眼一扫,就看李子实凭窗而坐,身上穿着件青莲色暗花麻纱直身,腰上系着玉绦钩,发髻上绾着个玉箍,手上拿了把素丝面折扇慢悠悠地扇着,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舞台上乐伎的表演,间或拿起茶盏轻呷一口,显得既悠闲又享受。
梁小峰觉得李子实的厢房只是没有正对舞台,略有偏斜,看来李子实的身份不过比正中那三四间厢房里的人略低而已。
梁小峰还想再看时,舞台上那个乐伎已经结束了表演,外面大堂里发出轰然叫好的声音,十分嘈杂震耳。
紧跟着就是打赏东西的声音,凡是一次性超过一百两银子的打赏,会有礼官唱赏,然后乐伎会上前奉茶谢赏。
每个乐伎表演结束之后,有二刻钟时间接受打赏,同时,考官们也在这二刻钟内进行评花。
按规定,在二刻钟内的打赏,才是有效打赏,在四绝排名时,只计算这二刻钟内打赏的数额,超过二刻钟后仍可以打赏,但打赏数额不计入有效数额。
二刻钟结束之后,只公布评花数,如果该乐伎得到的花数超过五十二朵,就会用箱子把得到的打赏密封起来,等角逐四绝和善才时,再开启清点。
梁小峰一看前面一位乐伎已经表演完了,怕误了安然的表演,就赶紧退回后台化妆室了。一路返回,总觉得他今天看见的李子实给人怪怪的感觉,可是,怪在哪里呢?
等梁小峰回到化妆间,看见安然兀自在安慰阿辰,猛然醒悟了过来:“小五,李子实那厮,不是还在守丧期么?还没到除服时间呢,他就敢换了丧服跑来教坊司听歌赏舞?!”
老睿王过世,李子实得守制三年,这还差着几个月才满服,李子实就敢在大众面前现身,连个帘子都不挂,真是太大胆了!
同时,梁小峰也明白他为什么觉得李子实怪异了,是因为李子实那身装束太素净了,太不符合李子实的纨绔作风了。猜测大约李子实自知尚在服丧期,不敢穿得太过奢糜招摇了。
安然听了淡淡的,觉得李子实服不服丧跟自己没关系,李子实要违背礼数,那也是李子实自己的事。
阿辰听了,却是一喜:既然李子实尚在居丧时期,换了丧服来观赏歌舞,传出去是极大的不孝行为,这种情况下,想必李子实不敢在考花榜时,对他发难,闹起事来,李子实可讨不了好。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感觉紧张的情绪顿时大为缓解。
安然看阿辰的情绪稳定下来,也大大松了口气,对梁小峰和阿辰,道:“莫管人家服不服丧的事,大家准备吧。”
这个时代的主持人叫礼官,他大声宣布道:“静一静,下一位出场的是良籍艺人安然,考核项目:白舞:水中花。”
第55章 白舞:水中花
大堂里的民众略略安静了一会儿, 随即便有人低低的议论开来:“安然?不就是兵部那个安大人家的五公子吗?号称女装小公子的那位?”
“对啊对啊。他可是官宦家的子弟啊,怎么来考花榜了?他家怎么容许他来报名考花榜?不觉得丢人啊?”
“你们莫要以为女装小公子还小呢,算年纪也快十五了, 早就醒事儿了。听说啊, 他这几年专门给贵妇人家唱歌跳舞, 拿了人家的银子, 还勾了人家闺女的魂儿,啧, 小小年纪,荒淫得不行……这不,在贵妇人家混不下来了,就只好跑来考花榜了,天生的狐媚子, 也不知道安家方家是怎么教导自家小孩子的!”
旁边有听不下去的,反驳道:“你们少胡扯, 听说人家安公子可是正正经经的人……”
“啧啧!正经人会唱歌跳舞考花榜?”
“……”
在方太太的强烈要求下,安然必须要年满十五岁之后,才能换回男装。此时,离年满十五还差着四个月, 因此, 安然只能继续穿着女装。安然在编制新舞时,很自然地延续了女装模式。
这一次,安然不准备用舞技取胜,选择了大唐最流行的白舞做为主要表现手段。
根据白舞, 抚菡制作了一袭轻盈柔软的水红花瓣图样的白色绢衣做为舞裳, 正红缘边,袖幅长阔, 下面是绣着折枝花卉的裙裤,裤摆拖在地上。
这身装束穿在安然相对女子来说比较高挑劲瘦的身体上,显得娉娉婷婷,摇曳生姿。
安然在脚上穿了双用白绢蒙过的琵琶舞鞋,安然没想过要运用脚尖舞来夺人眼球,只是,一则这琵琶舞鞋穿起来可使脚形修长纤美,二则,白舞中也有一些踮脚旋转的动作,介时可以用脚尖踮起来完成,会显得比别人舞姿更舒展,旋转更流畅,不特意酷炫琵琶舞步,只当是一种寻常舞步,融合进白舞中。
安然只化了个淡妆,他本来生得清俊,气质干净清澈,并不需要过多的妆饰,也没有像书院岁考那般,特意描画个硬挺的飞羽眉来彰显自己男性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