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么多人呐。”年初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平视而望根本看不见尽头,“这么多人都杀了,这燕国真的想亡?”
陆清吟瞅着走在前面的人,偷摸着扭头觊觎着他们,听年初说完这句,他没有要回答的意思,继续跟着大部队围着军营转。
“今晚咱们混出城,回去吧。”陆清吟轻声道,“马上涿郡的灾民会一拥而进,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涿郡地大物博,人员广多,被坑害十万余人只是其总人口的冰山一角,暴动真正始发后,会致使附近城镇继而沦陷,如此一来灾民会越来越多。
“是。”年初答,他看着那些经年久月没有过上温饱日子,骨瘦形销的身躯,发出一声轻叹,就算没有陆清吟横插一手,凭着这民生凋敝、饿殍载道的情势,燕国灭亡是迟早的事情。
事情发展的和陆清吟所料无差,他们混出城的第二天,暴动全面爆发,从边界的小城一路以星火燎原之势,席卷过涿郡,朝着燕国京城烧了过去。这里的暴动烧过去的同时,国君对胡凉伟的明旨接踵而至。
明旨只有一个字:杀。
杀戮决绝,好似他们杀的是武装到面部的流寇土匪。胡凉伟没有一开始就大开杀戒,他登上高台,扬高声音冲着围在军营附近久久不肯散去,甚至还安营扎寨的暴民道:“国君有喻——尔等今天离开,还能得一条生路,否则格杀勿论。”
将他心中最后的善意表达的淋漓尽致后,胡凉伟登台而下,他想,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呢?有命才能拥有想要的一切啊。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些灾民已将能吃的、不能吃的统统消失殆尽,如果说他们还剩下什么的话,那就只剩下一条苟延残喘的命,拼了这条命,闯入军营里,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倘若只傻傻的等待朝廷的赈救,怕只有一命呜呼的下场。
次日胡凉伟在军营附近见到依旧不肯离去的暴民,他有些无奈也有些于心不忍,但如果任由这群暴民继续围在这里,他们出不去,平定不了战乱的话,吃不了兜着走的将是他。
胡凉伟咬咬牙,心一狠,冲着整装待发的士兵道:“奉圣喻,开军营门,平暴动,顺者昌逆者亡。”
说是顺者昌逆者亡,但他们都知道,这些饥饿的眼睛都发绿的人必死无疑。他们没有更多的粮草去供养这些人,原本的赈灾款项早就被他人纳入腹中。想要那些人将吃到嘴的肥肉再吐出来,希望渺茫。
“开。”随着胡凉伟的一声令下,久闭未开的大门缓缓打开,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单方面屠杀,他们兵器精良,孔武有力,而他们的敌人是形销骨立的老弱病残,以及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孩童。
胡凉伟的军令下有人下不了手,那些人虽面目狰狞,可终归究底和他们一样是燕国人,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在手持兵器对着同伴操戈相向。
有人哭了,有人怒了,有人逃了,甚至,有人跪下了。
不知所谓的暴民看见被困许久的大门打开了,他们疯了,哭着叫着喊着的朝着军营群涌而上,一切都混乱了,哭泣声、叫嚷声、哀嚎声、声声升腾跌宕。所谓哀鸿遍野莫过于此。
眼看着暴民就要冲进军营里,胡凉伟大声呼喊道:“关营门,关营门啊!”
守在营门两侧的小兵如梦初醒,使出吃奶的力气,在暴民赶到前关上了营门。眼睁睁的看着生门在眼前缓缓关上是什么感觉?胡凉伟不知道,所以他不知道那看似筋疲力尽的暴民从哪来的力大无穷。
也不知道下达命令的他在暴民眼里是何等的令人憎恶。
城郊军营外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陆清吟还尚未得知,眼下他有些顾不过来了。年上旬传来消息,国君知晓赈灾款项的不知所踪,大发雷霆,震怒之下命相国彻查。并没有起到关键性作用,暴动已经烧到了京城外。
大批流民聚集在京城郊外,被卫兵拒之千里,连城门都进不去,更别提温饱以及取暖问题。寒冬将至,如果燕国不采取有效措施,那将是白骨露野,处处是惨相。
年上旬询问他的意思,是煽动流民还是静观其变。
这两者陆清吟都不想选,他想,一国之君再怎么昏庸,也不至于将百姓坑害致死吧?虽说燕国国君过于谨慎小心,但在国事上却从未发生过偏差。这么大的纰漏是怎么发生的?
不能怪陆清吟想不通,因为国君自己都想不通。赈灾款项的折子早早就批下去了,他还声色俱厉的要求快马加鞭的处理,结果处理出这么个结果,他气极反笑,大概是好脸色给多了,底下人都忘了他是一国之君。
正当国君对着满朝的文武大臣暴跳如雷时,城门尉报上流民情况,国君再次一跃三丈高,他抖着手指着满朝低着头研究地面纹理的大臣们,“好好好,不将此事解决了,你们就等着人头落地吧。”
言犹在耳,人已经气势汹汹的甩袖离去。
剩下满朝的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相对无言。哪怕有话想说,也不能在朝堂上说。
国君被一叶障目的可怕,他丝毫不知下达给胡凉伟的明旨被掉了包,原本指明让胡凉伟安置好灾民的条子,被移花接木成了杀,酿成的惨祸正插着翅膀飞向燕国遍地,就连犄角旮旯里都听闻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