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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趿拉着拖鞋,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虽然不该浪费电,但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到一丝温暖。
    他坐到沙发上,打开一瓶啤酒,仰头满满喝了一口。
    去拿遥控器的时候,他发现遥控器歪七八脑地躺着……他这人有点强迫症,方才明明把电视和空调的遥控器齐齐整整放在这里。
    他皱了眉,打开电视,画面一闪是那个一群羊的动画片。
    他不以为意随手调台。
    电话响起,他抬手一接,一阵哀嚎声冲进耳膜。
    陆折打开外放,放得远远的。
    “折哥,我的折哥,你去哪了?手机不是关机就是不接电话。”宗青哭得肝肠寸断。
    陆折淡淡道:“没干嘛。”
    宗青哪里肯信。
    “大家都说你和你哥闹掰了,连遗产分割会都没去。”
    “我最近也想离家出走,你带我一起玩呗。”
    陆折:“滚!”
    他随手从旁边拿过一个抱枕,盘着腿,把下巴放在抱枕上,盯着电视看,却什么也没进脑子里。
    许是他情绪低沉,压根没瞥见方才他随手拽走靠枕后,沙发的缝隙里还坐着三个拇指大的人形幼崽。
    卷毛崽瞪着惊恐的大眼,双手捂着自己的胸。
    红毛崽满脸红晕,眉心的花瓣胎记更是红得滴血,他见哥哥捂着胸,也赶紧夹紧腿,捂住了下面。
    只有大佬妹妹崽淡定地坐着,面不改色,唯有头顶的小揪揪抖成了筛子。
    宗青青听到陆折让他滚,嗷嗷哭得更厉害了,非要过来送点米面粮油现金人民币,美其名曰送温暖。
    陆折啪叽一声挂了电话,拿起啤酒又喝了一口。
    卷毛崽向右默默腾挪着屁股,左手揪着红心崽的胳膊,往沙发最左边的抱枕后躲藏。
    妹妹崽在空中晃了好几下小短腿才站稳,双手背后,气定神闲地跟在两个哥哥后面。
    在快要摸到抱枕的时候,她一个健步冲进去,坐下来喘成狗。
    这时,陆折瞥眼看过来,总觉得刚才好像有什么在动……
    他揉了揉眼睛,心想是不是要买点眼药水,自己可能得了飞蚊症?
    妙莲崖。
    风灾过后第一天,在妙莲村村民的帮助下,至少道观的院墙恢复重建,崭新的墙面让老道长沉重的心情好了一点点。
    只是一整天都没见到祖婆婆出现。
    入夜。村民散去,老道长拉着道醇去旱莲树前为祖婆婆做法祈福。
    道醇按照惯例,先拿出祖婆婆勉强不嫌弃的香料添在缠枝香炉里。火焰一点点吞着香料,袅袅浓白的雾气一点点升腾起来。
    双手执香,放在胸前。
    老道长庄重地穿着法衣,跪在蒲团上,嘴里呢喃着福生无量天尊。
    说来也怪,祖婆婆开花前这天儿啊出气地冷,开花后,就连夜里也明显感到气温回升。两人一直跪到半夜,还不见祖婆婆出现。
    道醇年纪小,困得要死,眼睛似闭非闭,恍惚间一尾巨大的影子在白墙上掠过。
    他吓得心头一惊,彻底不困了,然后气得跺脚,“花蛇,你今天躲到哪去偷懒了?现在溜出来吓人,你有没有心?”
    他刚转过头去找花蛇的踪影,迎面一张血盆大口,喷出的长长信子差点卷到他的玉簪。
    他气得喊师父做主。老道长却惊呼一声,急急冲过去,瞧见花蛇黄白花纹的背上坐着一个人。
    连菀一身长裙,斜坐在花蛇背上,手中挑着十二瓣花灯,灯光晕染,裙摆拖曳,一蛇一妖,要多诡异就多诡异。
    只是连菀脸色铁青,好似非常不乐意。
    “放我下来!”
    花蛇口吐人言,“不放。”
    老道长:“……”
    道醇嘴巴都能塞下一颗鸭蛋。花蛇不想活了,敢顶撞祖婆婆?!
    花蛇:“您要是能自己下来,就自己下来。”
    老道长一愣,按照祖婆婆的性子,没人敢忤逆她,尤其花蛇对她言听计从。
    他突然明白什么,上前仔细看。
    祖婆婆平日里白里透红的脸竟然煞白煞白的。上午三清观的芙蕖来叨扰了半天,几次他见祖婆婆眉头紧皱,想必那时候便身体不适。
    道醇眼拙,他还沉浸在花蛇命不久矣而他终于要重回妙莲观团宠的喜悦当中。
    忽然,从灵官殿走来一个“人”。
    身形又高又长,跨过灵官殿木门时头还被门楣狠狠撞了一下,大嘴直接歪到后脑勺。他并不知疼,伸出手把头又掰正过来,抬眼瞧见老道长正一脸懵逼地看着他,他张嘴笑起来,露出粗壮牙齿,在暗夜里闪闪发光……
    他举起手友好地挥了挥,袖筒里的黝黑柳枝条甩得幅度过大,差点把道醇刚摆好的案台给掀翻了。
    老道长赶紧抱住案台,饶是多次见过面前这位仁兄还是吓了一跳。
    “祖婆婆,救命啊。”
    柳树精颤着声说,边说他还挽起裤腿,把膝盖露出来。
    老道长倒吸一口气。柳枝缠绕做成的膝盖上布满深浅不一的切坑,有的只差一点就断了,还有的剩最后一点皮勉强牵引着,这一看就是风姨的风刑所为。
    柳树精哽咽着说百年修行马上就要功亏一篑,他巨大飘逸的柳枝几乎断裂殆尽,美丽的秀发一夜之间没了,成了柳秃子……
    连菀抿着唇,“小柳,等会让花蛇带你去灵泉沐浴。可疗风刑之伤。”
    柳树精赶紧跪下叩谢。
    紧接着从灵官殿里又走出来一“人”。
    这人弯着腰,头几乎贴近膝盖,不知道他眼睛怎么长的,走过来时不仅笔笔直直,还绕开站在前面的柳树精。
    他一来便香气扑鼻,甚至压过香炉里的香味。
    柳树精白了他一眼,“桃儿,你腰都快断了,香味还这么冲。站远点别熏到祖婆婆了。”
    桃树精一听,立马嘤嘤哭起来。
    身为堂堂妙莲崖除了祖婆婆最好看的妖精,身姿绰约,妖娆魅人,在风姨从摧残下如今枝丫光秃秃,花也落地成了泥,冲天的主干也快断了。如今还被嫌弃香味过浓?!!
    老道长一听,一时间不知道该更同情谁。
    就在这时,又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人蹦蹦跳跳,个子长得小巧,跟十来岁的孩童差不多。
    柳树精和桃树精同时回头,盯着对方看了半天,同时嗷呜哭起来,上前抱着那人哭哭啼啼,“我的樟树哥啊,你怎么返老还童了啊。”
    樟树精流着眼泪,摸着自己满是皱纹粗糙如同老腊肉的脸,“你见过这么老的小孩吗?”
    三人抱头痛哭,悲切之极。
    说时迟那时快,除了这三位外,陆陆续续从灵官殿里走出来好多位精怪。
    草木虫兽皆有,一个个不是腿断了,就是腰折了,最惨的要属樟树精,因其在妙莲崖的高度仅次于祖婆婆,被风姨的狂风走沙硬生生刮走了百十年的道行,现如今只能化作孩童状。
    老道长和道醇看得揪心,心道妙莲崖除了表面上看到的树木损毁,道观破烂外,在这里生活的精怪们也遭受了如此巨大的伤害。
    风姨实在太过嚣张霸道。
    大家伙请祖婆婆想想办法,妙莲崖数百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大祸,现在结界破裂,风姨随时都会回来。
    连菀自然知道众妙莲崖的精怪们当务之急需要进灵泉疗伤,不然她也不会急急从灵泉出来,结果晕倒在碑林中,被花蛇强行背着出来□□……这与她长此以来的形象极为不符。
    大家伙群情激愤,事关生死存亡,谁都想喊两句。
    就在这时,花蛇突然冷冷张嘴道:“都别说了。”
    大家一愣。
    “三位师祖现在下落不明,生死不明,你们还在这儿叽歪个屁!”
    花蛇大嘴一张噼里啪啦骂起来。反正他初入妙莲崖,时间不长,也不是在妙莲崖修炼成精的,他只认祖婆婆。管他谁,敢扰乱祖婆婆清修都不行。
    花蛇的话一落地,除了知情的老道长和道醇都震惊了。
    他们纷纷往中庭的旱莲树上看。果然之前挂在枝头的三颗花蕾不见了,光秃秃的,什么都没剩下。
    连菀眸光幽幽,想起上午芙蕖叽歪了半天,最后说了句特别玄乎的话:一般来说母体和幼崽会有莫名的联系。旁人感受不到的,却又唯独母子之间存在的那种感觉。
    感觉?
    芙蕖装模作样让她平静心情后入定,心里想着崽崽们,然后感受下他们的位置。
    连菀带信不信地试了下,然后感受了个寂寞。
    内心空荡荡,第一次母子连线失败。
    芙蕖见状还不忘讥讽:哎呦,崽崽们生气了,故意躲着不见你哦。
    连菀让她赶紧滚蛋。
    不过,她看了在场的精怪一圈,冷冷道:“我的崽崽出生在妙莲崖,竟消失不见。应该没人活得不耐烦窝藏吧?!”
    大家纷纷摇头,谁会干这种傻逼事。
    祖婆婆的崽崽丢了,这是天大的事,消息迅疾传遍整座妙莲崖。
    地里长的,水里游的,树上爬的,草里蹲的,全发动起来寻找。
    不到一个时辰,传来几条有用的消息。
    第一,有人在风姨糟、蹋妙莲观时,曾经看到旱莲树周围光晕大盛,然后迅疾消失。吐露这条信息的是长在妙莲观墙角下的牵牛花精,她数学不太好,说不清当时看到的光晕是两个还是三个。
    第二,有人在妙莲崖下山的必经路上,曾经感受到不同的热度,像小太阳。
    最最重要的是,旱莲树通体可达妙莲崖的角角落落,但凡有所动静都可察觉。
    从昨天找不到崽崽们连菀便查找了好多次,都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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